他們到京城時,已是初冬。
“客官,前面就是京城了。”趕車的馬車夫喊了一嗓子。
葛潇潇掀起車簾一看,熟悉的城門就在前面不遠處,驚喜地叫起來:“我好像看到我娘了,終于要回家了!”
她探出頭,朝城門口揮手,忽而又回來對梁其文說:“梁其文,你娘也在,不用擔心,她穿得可厚了。”
梁其文不同于她的激動,但上揚的嘴角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馮久年掀起另一處車簾張望。
沒有人,安瑞伯府沒有派人來接他。
等等,人群之後,站在馬車邊上頭戴幕籬的人,像是甚少出府的姨娘。
她身後被一個嬷嬷包在懷裡的是——九妹妹,大紅色的衣裳格外亮眼。
眨眨眼睛将眼淚逼回去,他學着葛潇潇的樣子揮手。
“他們都有人來接,你有沒有故人來接呢?”隋妤君對元襄之調侃道。
元襄之笑着搖搖頭,他的故人怕是在廚房忙活。
馬車剛停穩,葛潇潇立馬跳出來,張開雙臂迎向将軍夫人,親熱地喊娘,還不忘招呼侍郎夫人,将軍夫人亦熱烈回抱她。
梁其文行至侍郎夫人面前,恭敬行禮,又對旁邊的将軍夫人一揖。侍郎夫人許久不見兒子,拿出手帕邊拭淚邊打量兒子周身,梁其文順勢轉了一圈給她看。
馮久年穿過人群,大步走到馬車前,低聲道:“姨娘,我回來了,您在府中可好?”隔着幕籬,他看不清姨娘的臉。
宋姨娘輕聲道:“夫人心善,允我出府迎你。”
嬷嬷冷不丁開口:“哪裡是夫人心善,姨娘自打知曉公子的歸期,早早去求夫人,可夫人刁難不肯應,若沒有汪儀小姐幫腔,姨娘還出不來。”
“嬷嬷,别說這些。”宋姨娘把女兒塞進馮久年懷中,“這是你三哥,快喊三哥。”
“三哥。”快滿兩歲的小女孩聲音又甜又脆,整個人好似挂在枝頭的紅柿。
馮久年抱着妹妹,掩去複雜的心緒,換上笑臉去逗弄妹妹。
“久年。”元襄之對宋姨娘一揖,宋姨娘連忙回禮,
“先生。”馮久年回身喊道。
元襄之說道:“先在家中休息幾日,下旬回書院,歲考在即,切莫分心。”
“學生明白。”馮久年應道,他懷中的女孩也跟着說了句“明白”,引得大家一笑。
“你的行李。”隋妤君從馬車上取了幾個包袱下來,嬷嬷極有眼色地接過拿在手裡,看清對方面容時微微一驚。
“諸位告辭。”元襄之和隋妤君重新坐上馬車離開了。
“先生、隋姐姐,慢走。”
姓隋?嬷嬷和宋姨娘對視一眼,咽下了将要問出口的話。
宋姨娘溫聲道:“我們也上馬車回府吧,久年,姨娘親自下廚做了好些菜,再不回去吃就要涼了。”
送别三個學生,馬車裡突然變得安靜,元襄之伸手握住隋妤君的手。
“怎的這樣涼?”說着雙手給她捂手。
“京城比郦城冷,可我喜歡這樣的冷,畢竟,這裡是我自小生長的地方。”隋妤君臉上是淡淡笑意,闊别十餘年,她終于回京了。
“客官,雲來居到了。”馬車夫喊了聲。
隋妤君付了馬車夫銀錢,擡眼望向雲來居,一座三層酒樓,修築的極風雅,光是匾額上的“雲來居”三字,寫得疏朗清曠,透露出一股淡然出塵的味道。
“匾額上的字寫得真好。”隋妤君感歎道。
元襄之順着她的視線望去,“這是秦姨專門讓辛叔寫的字,取客似雲來之意。”
忽而,二樓有人從窗口探身喚了聲:“襄之。”
“昀西,我們這就上來。”言罷,元襄之牽起隋妤君微涼的手,步入雲來居,熟練上了二樓。
還未走到,趙昀西已在雅間外面等着他們。
原來他就是趙昀西,元襄之口中辛叔和秦姨的養子,亦是他在明德書院的同僚。隋妤君悄悄打量他,好俊俏的一張臉,不同于元襄之的清隽,他像是曠野自然之中孕育出的生靈,不受人間規矩拘束。
他穿着一身藍灰直綴,隻是袖口卷起,露出手腕和一截結實的小臂。
元襄之和隋妤君快走到他跟前了,趙昀西忙整理衣袖,笑着解釋:“方才到廚房幫了會兒忙,還請隋姑娘不要介意,快,裡面請。”
神清骨秀,潇灑不羁,這是隋妤君對趙昀西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