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娘子背上浮上一層冷汗,僧人從竹林間返回來,皺着眉對覃娘子搖了搖頭。
都怪她沒看好孩子!都怪她!
覃娘子抱緊懷裡的孩子,顫聲道:“我現在就去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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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漸漸清明,腦海間尚且是一片煞白,楚照槿鴉睫微顫,昏黃的光線湧入眸中,她擡手擋了擋,四肢百骸一陣酸痛。
她撐着坐了起來,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後腦。
四周暗無天日,密密匝匝的木樁聳立在面前,門上挂着把鐵鎖,門外守衛冷面持刀,态度森嚴。
楚照槿一時失語,唇角扯了扯,她這是又下獄了?
她有些後悔,同泰寺佛祖金身面前,她該為自己求一求。
好在應不是什麼關押犯人的地方,牢中尚且算得上幹淨,身下錦被柔軟,便是四處密不透風,空氣依舊充斥着一股好聞的脂粉氣,牆角還安置了一張銅鏡。
寬大的綴花裙擺在石磚地面掃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滿頭珠翠玲珑,昏暗燈火下折射出的光點宛若星辰,在潮濕的石牆上蕩漾。
楚照槿擡頭,看到了牢獄裡唯一的亮色。
女子面若舜華,蛾眉窈窕,薄紗下的身形婉昳麗,鬓邊芍藥秾麗,卻不奪其芳華。
肅立的守衛解開鐵鎖,瞟到女子胸前半露的素白,悄然紅了臉。
“好久沒有新來的小娘子了。”女子款步到楚照槿面前,紅唇微張。
楚照槿低下頭去,沒有吭聲。
“放心,不殺你。”女子斂了衣裙半蹲下去,不顧楚照槿的掙紮捏起她的下巴,撥開她淩亂的長發,看見楚照槿不施粉黛的面龐,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生得這樣好看,難怪要把你獨獨安排在一處呢。”
猶如春光正好時百花争豔,都借着自身的香氣引來蜂蝶紛飛,隻為能得他人青眼,滿眼秾麗之處蓦然回首,牡丹一枝獨秀,于百花中傲然而立,不悲不喜,卻斂盡所有春光。
她顔色再好也隻能是芍藥,眼前的人,才是牡丹,唯有牡丹真國色,不像她容貌太豔,總被人嗤之輕浮。
女子壓下心底的酸楚,葇荑撫上楚照槿的臉:“我叫璃姬,若你還想好好活着,便好好聽話,随我來吧。”
璃姬扭着腰肢漫步,立在牢獄門口頓住,楚照槿猶豫了半晌,起身跟了上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與其拼個魚死網破,先留下性命,假意屈從,待時機成熟,釜底抽薪才是。
璃姬紅唇微鈎,聲線婉轉:“接下來,不論看到什麼,小娘子可都要将自己的嘴閉緊了,叫得太大聲,那些守衛生氣起來,可怕得很。”
楚照槿默默跟在她身後,朱唇抿緊,不發一言。
她如今所在應是地下,跟着璃姬一路走過,牢獄共有三間,其餘兩間關着的都是不同年齡的女子,有的比阿水還小上一些。
楚照槿側了側頭,還發現了幾個男童,眉眼稚嫩生得一副女相,她才錯認成了女子。
牢獄中的女子大多容貌姣好,有的躲在牆角抖如糠篩,有的面色驚慌哭聲不止,有的萬念俱灰眸光黯淡。
璃姬從她們面前走過,年齡稍小一些的怯生生躲在年長的身後,生怕被人發現。
楚照槿腳底竄起涼意,她想起那個傳聞中被披上狗皮的男童,心裡泛起一陣遏制不住的惡心。
走廊盡頭,璃姬把楚照槿帶到一間密室前。
“達郎,你要的人我帶來了。”璃姬道。
地上匍匐的人聞言立刻直起腰杆,他捂着被打腫的臉:“大人,我是沒把那女童順利帶回來,可我帶回來了個美人兒,還……還請大人饒我一命。”
楚照槿眉心一跳,那雙三角眼她認得,是拐走阿水的賊人。
“上頭的貴人就好這一口,再去找。”圈椅上的張全達聞言擡頭,撐着額頭的手放下來,眼底是長期縱欲的青黑,“嗯,是個美嬌娘。”
楚照槿抿着唇,避開他的目光。
張全達身後,站着一位少年,眉眼深邃,一雙桃花眼生得極好,比尋常女子更要俊俏三分。
“陳五,義父開恩,這次先饒了你。”少年緩緩開口。
“多謝十三郎!多謝大人!”陳五顫聲奉承,以頭叩地,直至額間溢出血色。
張全達從圈椅上起身,步步靠近楚照槿,渾濁的雙眼中射出猥瑣的精光。
楚照槿攥緊衣裙,強忍着沒讓自己後退。
張全達攬過楚照槿盈盈一握的腰肢。
楚照槿肺腑中泛起惡寒,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表達着抗拒。
“美人可是處子?”張全達雙臂湊近在她耳後輕嗅,面色餍足地擺了擺手,“你們都先下去。”
楚照槿看似巋然不動,實則雙腿不易察覺地顫抖起來,看着張全達身後的床榻和秋千,頭皮麻了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