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狠和殺意更濃烈的,是嫉妒。
憑什麼楚小尋會毫不猶豫抛棄了自己,選擇了她呢?
她有什麼資格在楚小尋的心裡占據這樣大的分量?
何秉最了解莊衍懷,知道他殺心已起,快步擋在了姜容漪面前:“莊與行,本王知道,多年來你隻想為冷甲軍報仇,對于皇位無意。”
莊衍懷半眯着眸子,眼底的譏笑愈發涼薄。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斷定本侯對皇位無意?”
他抽出銀劍,指向何秉,“本侯念及昔日情誼,會先殺了你,再殺了她,黃泉路上,肅王爺絕不會寂寞。”
何秉從未見過莊衍懷以這般态度對待自己,心底不由畏懼,念及身後的姜容漪,卻沒有動搖:“莊……”
“肅王爺不必多言。”
姜容漪開口打斷他的話,前進一步站在莊衍懷面前,示意何秉不必相護。
莊衍懷側了側頭,周身皆是不容駁斥的威壓之氣,“娴貴妃是想快些死于本侯劍下麼。”
姜容漪微微仰頭,繃直了脊背,“龍座隻有一個,今日你我總要分出個勝負。”
“好得很,若世上之人都要同本侯作對,那本侯便殺盡天下之人。”
莊衍懷嘴角噙着笑,眸光銳利如刃,言說之際,長劍揮下。
姜容漪沒有閉眼。
她知道,隻要那個人在場,今日莊衍懷無論如何殺不了自己。
銀劍墜地,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整個太極殿上。
如姜容漪所料,劍要落下時,楚照槿挺身而出,站在她面前,不惜用手握住了劍身。
莊衍懷扔了劍,手仍在顫抖,心底湧上諸般複雜的情緒,殺伐之氣褪去,眼中隻剩下了無措。
楚照槿還保持着原先的姿勢,方才沒有多想就沖了上去,眼下回過神來,掌心布滿了血。
莊衍懷閉了閉眼,再睜眼看向楚照槿時,冷漠得沒有任何情緒。
“好,好……”
他撿起銀劍入鞘,喉間苦澀沙啞,連道了兩個“好”字,“都好得很。”
真是低估楚小尋了,低估了她的膽魄,也低估了她和姜容漪之間的羁絆。
自己在她的心裡,怕是一粒沙石都算不上。
“來人給侯夫人療傷!”姜容漪高呼。
楚照槿搖頭,不甚在意手上的傷口。
她朝莊衍懷走近了一步,像往常需他庇護時一樣,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掌心的血流經指縫,染上了他的衣袖。
“我不喜歡這裡。”
莊衍懷看到她紅了眼眶,他垂下眼睫,盯着她覆滿手掌的血。
按捺住所有關懷她的舉動,仍是面無波瀾地看着她。
楚照槿承受不住他的冷漠無言,鼻子一酸,強忍着的淚珠即刻掉了下來。
“與行,我不想在這裡,不想當皇後,我隻想回恭靖侯府,和你在一起。”
莊衍懷喉結輕滾,她哭得那樣委屈,顧不得手上的傷反複哀求自己。
楚照槿踮腳,輕輕吻上他的唇,“夫君,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這一吻轉瞬即逝,卻足以牢築的防禦潰不成軍。
在楚小尋的面前,莊衍懷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勝者。
莊衍懷抿了抿唇,嘗到了她唇上殘存的淚。
表面不動聲色,同她擦肩而過,邁出太極殿的門檻,迎着晨間的秋風離開,沒有回頭。
楚照槿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連忙追出殿外。
彼時朝陽初升,漫天霞光溫暖,吹在身上的風卻冷得刺骨。
她不由打了個哆嗦,莊衍懷走得太快,她不敢停留,冷得跺着碎步子追上去。
“莊與行,你等等我。”
掌心血流不止,楚照槿邊走邊扯了塊披帛上的布,想繞上掌心止血。
哪知分心的空檔,和莊衍懷又落出了好長的一截差距來,掌心的血也還沒止住。
她委屈得緊,不想再追了,站在偌大的廣場渺小得像是一粒米,看着莊衍懷自顧自向前走。
莊衍懷蓦地止步,冷着臉回頭看她。
楚照槿咬了咬下唇,剛止住的淚像是又要流出來,口間嘟囔,
“我受傷了,你都不等我……”
莊衍懷快步走回去,把她手裡的布取下來,重新在傷口上繃緊。
竟好意思拿受傷要挾他。
“嘶。”楚照槿吃痛,怯生生望着他。
莊衍懷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手上的力道卻放輕了,幫楚小尋止完血,毫不猶豫丢下她,轉頭就走。
楚照槿抹了把淚,看着面前的背影輕笑了聲,小跑着上去,拉着他的袖口一起走。
“午飯我想吃紅燒肉。”
“我累了,不想做。”莊衍懷别過頭,拒絕得幹脆。
兩人離開了,留下了殿上錯愕的衆人。
不少大臣還沒有從方才的腥風血雨中回過神來,看着廣場上并肩愈行愈遠的兩道身影。
“這麼簡單……就把這尊活閻王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