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我瘋了,那你是誰?我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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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斯奇怪着,這護士心真大,竟然兩次把東西放下就走了,也不疑惑被子下的人都不動彈,也不吃東西。
阿彌斯還想着這些人可能有些傻,等等,她意識到了不對勁,那些人早發現沒人了,全在耍她呢。
阿彌斯上到窗台上去,根據她的推斷,伊安肯定不在家裡,不然怎麼過了那麼久還不回來?
她想了想,大概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如果瘋人院的人發現了什麼的話,他們會做什麼呢?
阿彌斯跳上二樓,在每個房間的陽台巡視,她有感覺,伊安一定就在某個房間内。
二樓到三樓,三樓到四樓,她眼中一抹黑色掠過,阿彌斯從木闆縫中看到了蜷縮在地闆上的伊安。
“喂,大小姐,你在這逃避有什麼用呢?醫院的人已經發現林逃走了,你現在應該向一群瘋子證明你姐姐不是瘋子。”
她在外面叫了半天,躺在地上的人不因此改變任何。阿彌斯隻好換個策略,她從四樓的逃生通道進到樓裡去,奮力跑向伊安所在的房間。
“喂喂,大小姐,快醒醒,你現在狀态很危險,要是有壞人……”阿彌斯還沒說完,門就被人粗暴地踢開了。
“媽的,找了半天,原來你在這兒。”阿彌斯真想扇兩下自己的嘴,見那些人要對伊安些什麼,她趕緊擋到男人面前。
“哪裡來的臭貓?滾開!”中年男人一腳把她踢開,阿彌斯吃痛叫了幾聲,幾個像是保镖的人把伊安扛走。
“捂住口鼻!”男人厲聲叫道,“這裡到處都是迷藥,想死嗎你們?”
阿彌斯隻好先順着門縫出去,準備去伊安家碰碰運氣,她時不時回頭,看到衆人把伊安搬上了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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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是叫伊安回瘋人院找你的。”林着急起來了。
“她既然沖動到殺了人,當然也不可能冷靜地回去,而且她現在這麼虛弱,隻有兩種情況。”我稍作分析,“第一,她躲起來了,不願面對現實,第二,她被抓起來了。”
“怎麼會?大家隻知道遺産和我有關系。”
“冷靜一點,”我很嚴肅地說,“我認為自從你走出那間面房,他們就發現你不在了,或者是在我逃出來之後。反正他們發現你不在,一定會找伊安的。事實上,他們或許是看着你的面子才對伊安和善。”
“總之伊安小姐還在瘋人院裡,我們趕緊回去吧。”萊奧娜說。
我還是把鬥篷披到林的身上,“要記得還給我。”
我總有一種預感,一種離去的預感。
林開車将我們帶到了瘋人院,剛走到大門口就見到一瘸一拐的阿彌斯。
“咪咪,你怎麼啦?”萊奧娜把阿彌斯抱起來。“他們把伊安小姐帶到閣樓去了,快去救人!”她向我喊道。
(十三)
實話實說,幻想主義不考慮經濟,因為經濟沒有規律,因為它注定消失,隻是現在還需要它來提升人與人之間的道德。由錢來束縛總是想要傷害别人的想法,到底算不算做殘忍呢?相對的,錢财也放大了人們的占有欲。關于曆史,幻想主義不考慮沒有時效性的東西,關于物質與意識,幻想主義不會絕對地認同,誰決定了誰,并不能互相決定,也不是故意模棱兩可。既強調物質的存在,又強調人的意識的思維能力,幻想主義着重表達的是人的獨立,而不是看中并沒有什麼用的世界的本源。
————節選《名不見經傳者的布道》
瘋人院的五樓隻有一個房間,更多的人稱呼它為閣樓,它的作用大概就是這樣。
“醒醒,醒醒,這裡可沒有迷藥供你沉睡。”一個保镖晃着伊安的身子,促使她醒來。
“……你,”伊安趴在地上,慢慢睜開雙眼,看到坐在中間的男人,不免有些詫異,“你是萊多芬林?”萊多芬林是伯爵的兒子。
“真沒禮貌啊,老安德切爾怎麼教你的?要叫我父親,哦,可能沒人告訴你,你被稱作姐姐的人是你的母親。
唉,都怪那個賤人出的主意,要不然你早就是争奪财産的犧牲品了。”男人絲毫沒有貴族的氣質,“所以,你把林放走了?”
“姐姐又沒有真正生病,為什麼要在這裡待着?”伊安的語氣既虛弱又有力。
“你知道她和我約定了什麼嗎?隻要她聽從我的命令,在老頭死之前,我會盡全力地給你應有的貴族待遇。”萊多芬林突然大笑起來,“我準備等他一死就殺了林拿回屬于我的遺産,順便嘲笑一下伯爵其他的子嗣,而你,毀了這一切!這讓我怎麼再掌控她?!”
“你殺了我的話,伯爵不會把遺産留給你的。”伊安隻覺得腦袋很痛。
“我才不殺你呢,”男人走到伊安面前,“我隻想讓你痛苦。”說着朝她腹部踢去。
“……唔。”伊安發出一聲悶哼,全身都沒有力氣。
“說,林在哪兒?”
“我不知道。”
伊安現在有一個願望,很奇怪,因為和現在沒有什麼關系,她希望姐姐能夠幸福,和之前一直的願望不相同,她也說不上來。
“問你話呢,找死啊!”萊多芬林拽着她的頭發,使她擡起頭來。
“呸!”伊安一口血吐在他的臉上,“不告訴你。”男人徹底怒了,直起身子,拿出了手槍,“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殺了,本來就準備燒了這棟樓毀滅監禁林的證據,現在把你燒死,就沒人知道是我殺了你了。”
“砰!”萊多芬林對準伊安的左側胸腔開了一槍。後者痛到把頭埋在地上,艱難地呼吸着,地上的鮮血來自于她的傷口和口腔。
“嘭!”閣樓的實木門被劈出了一道縫,緊接着這個堅固的門被打開了,一起進來的,還有打開它的滅火器。
“誰?!”
“當然是來抓你的人了。”
“萊奧娜,你抓緊和他們帶着伊安去醫院。”我說。
萊多芬林被抓住了現行,隻能氣憤站在原地,什麼話都不敢說。
“萊多芬林,你是在找我嗎?”林從門外進來,摘下了鬥篷的帽子。
“你!我告訴你,你休想從我這拿走一分錢。”男人怒吼着。
“按理說是拿不到的,你想知道真相嗎?”林向前走了幾步。
“我告訴你吧,伊安不是你的孩子,是安德切爾騙你的。”林狂笑起來,“現在,你要看着跟老伯爵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分走你的遺産了,哈哈哈。”
“你個賤人!”萊多芬林扇了她一巴掌,“我現在就要告訴父親。”說完他着急向外跑。
“你以為剛剛傷害了繼承人的你,還有資格分得遺産嗎?”林歪過頭去看他,男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五樓 ,伴随着他的無能的怒吼。
“你……”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爆鳴聲傳來,緊接着整座大樓燃燒起來。
我走到窗口向下看,萊多芬林正撲着身上的火,随後擡頭對着五樓喊:“賤人!去死吧!”
他踉踉跄跄地剛出瘋人院的大門,警察就抓住了他。過了一會萊奧娜他們去而複返,接着又着急忙慌起來,估計是去找消防員了。
火勢已經蔓延到五樓了,不一會兒就會轟燃起來,我從窗邊轉過身,“你不害怕嗎?”
“我本來就是要死的,談什麼害怕不害怕?”
“我早就有種感覺。你是不是太過薄情了?”我說。
林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來,“我還以為你要說些什麼呢?是的,我一直認為自己是情感缺失,無愛無恨,無興趣,與所有人格格不入。”
“那伊安呢?你為什麼願意為她做那些?”
“如果我說是因為做母親的職責,你會不會嘲笑我?”
“因為一切都是建立在情感基礎上的。”我和林異口同聲的說。
“哈哈哈哈。”她笑了,我也願意笑。
“我愛她,不因為一切。”
“那你為什麼又想死呢?”
“這不需要理由,我隻是累了。”
好,我大概明白,我一直困惑的是什麼了。
林站起來,把鬥篷披到我身上。
“明天會發生什麼呢?未來會發生什麼呢?好了,你該走了。”
我點點頭,林向樓下走去,我打碎玻璃,從窗戶跳下去,在落地後,順勢向前傾,用手掌撐地向前翻滾了幾下,撲到萊奧娜的懷裡。
我轉頭望望四周,消防員已經擺好雲梯,準備上去了。“不用了,她已經找到她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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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伊安的病房外,我和萊奧娜等候着。
“我還是想說,你為什麼從五樓跳下來,卻沒點事兒。”萊奧娜十分不理解,我把右手伸給她看。
“怎麼了?”她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我的手擦傷了。”我眨了眨眼睛,她對此很無語。
“病人醒了,”醫生從裡面出來說,“最好不要刺激到她。”
“那我先進去,你在外面先候着。”阿彌斯順勢跳到我的手上,病房内全部都是藥物和死亡停留過的氣息。
“我的姐姐呢?”伊安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她的嗓子啞着,我也把表情變得溫柔:“不會再有人傷害她了。”
我知道伊安不會死,因為她的心髒在左邊,是幸運嗎?這隻是近親結婚的厄運吧。
所以萊多芬林隻是傷了她的肺。
此刻她正艱難地呼吸着,眼淚無助地向外流,疼痛也使她清醒。
“隻要是她的選擇,我都支持。”
我貼近她的額頭,輕聲地說:“她讓我告訴你,人與人之間的種種聯系,不是她愛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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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站在了終于得見天日的道路上,阿彌斯正趴在我的懷裡,“你的哲學思想有什麼進步了嗎?”
“或許有吧。”
“挺好,不過我不認為你一下就能将這種哲學思考完備。”她伸了伸懶腰。
“怎麼?你想和我一起去旅行嗎?”
她沉默了一會,擡頭向不知何處看了看,又趴下了,“是啊,畢竟我的時日也不多了,世界又這麼大。”
我回頭望望将要變得越來越好的底格裡斯大街,又向前走去。
再見,林。
再見,伊安。
再見,萊奧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