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精神病的交涉失敗。
“如果你真的要下手,可不可以讓我删除這些先。”争取些時間都好。方凝真視線在面前的鍵盤、鼠标、兔子擺件……搜尋着,
“為什麼?你很怕人知道?”他偏頭,就在她耳邊說,似悲似喜的古怪,“我是你的作品。”
多得她,他現在很清楚,自己病了。但是,不要緊,隻要,他在她身邊,他就不會看見那些會令他意志動搖的人,爸爸、阿婆、韓江……
隻要,她在他身邊。
為何?
或者,她就是幻覺本身。
或者,她就是活生生的藥。
如果是藥片、藥劑……他大可以直接吃掉。但,活藥,要怎麼吞入腹中?
他恹恹地低頭,打量着懷中的方凝真,突然發覺,原來,失卻醫者光環,她本人,并不高大。就算是現在瘋狂掉磅的自己,也能完全地,環抱住她。
瘦削的狼,也還是比兔子龐大。
那麼小的話,一定能吞入吧。
-
電腦屏幕上的檔案記錄仍然靜靜停在那裡,而液晶的表面如實反射着檔案裡的記載:“私生活很簡單,沒有朋友,沒有伴侶,對于歡樂有着自卑感,道德上的潔癖順延在生活中,大概率并沒有經驗,是一個極度壓抑的人……”
方凝真被迫承受着,如同,她曾經對着陳志斌一樣,這本應該是駕輕就熟的。甚至,她應該慶幸,事情能夠這樣解決。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在王偉業拉住她的手,湊到嘴邊,順着她自己留下的齒印,咬上去的時候,她難得的,覺到了被冒犯的羞辱。
牙齒,順着已有的痕迹,嵌入,咬合。
那是不屬于她自己造成的,熟悉又陌生的疼痛。
他怎可如此!方凝真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然而,她怎麼争得過他,哪怕,這是她自己的手指。
指間疼痛在繼續。明明不是難以忍受的劇痛,但方凝真卻因羞惱而流下了淚水。
他比陳志斌更可憎。
瓷燒的聖母像被打破,露出了裡面,無論填充的是什麼,都是真實的。
一直以來的立場,陡然,翻轉。
而他,銜着她的手指,咬定,不放,凝視着她好不容易暴露的脆弱,得到是,雙重的快感。
然後,沒能防住這加倍快樂的閘門,垮了。
陡然失力,他松開了口。
她終于奪回了自己的手指。
然而,這隻是一時的松懈,他真的很不習慣快樂,所以,很快,他又擡起了頭,去尋找着她的手指所在。
方凝真不想又被咬住,無法,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頸,将手藏在他的腦後。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像是報答他的松口一般,她主動吻上了他。
祈求,有得吻,他就别再想起别的。
确實,這可比咬蝕更美味。
誰知,曾經,他隻能咬着她的衣角呢?
王偉業真的很不慣,這樣放肆的快樂,但是,他也勒令着自己,絕對不會停止的。
他有病,要吃藥的不是嗎?越多,藥效應該就越好,不是嗎?
他攝取着他的藥,攝取着過載的快樂,恍惚之間就像過往他懲罰自己一樣,忍受着痛苦一樣。
快樂跟痛苦,真的,很相似。
區别在?
痛苦是他自己一個人,而快樂,有她在。王偉業做出了辨認。
意亂,情迷,他卻不舍得閉上眼,注視着她,觀察着她有沒有和自己一樣。
然後,他能看到,歡愉鋪展在她天生溫柔的眼裡,盈滿了月光的溫泉一般。
足以溺死他。
王偉業動作變緩了,憐惜連帶着愧疚出場。
“對不起。”他哭着,跟她道歉。
方凝真意識到,王偉業有了破綻,她敏銳把握住了這個契機,手往一旁的桌子上探去,指尖觸及到金屬的冰冷,她即刻抽起了那摸到的鋼筆,單手在手中抽開了筆蓋,丢棄,握着筆就往王偉業的太陽穴紮去。
她的動作真的很迅速,但是王偉業反應也不慢,他即刻閃避開——因此,鋼筆沒紮入太陽穴,劃開了他的額角。
傷口迅速溢流出了鮮紅,但他并沒有顧及傷口,連痛呼都沒有,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扭轉,逼她痛極松手。
鋼筆掉落在了地上。
她也被拉着站了起來。
他反剪鉗住了她雙手,迫她舒展開,用着絕對占據上風的方式,保證安全,再一次,繼續着。
身高差距,坐着還好,一旦站起來,方凝真就踮不到地了,哪怕繃直了腳背也無從。
王偉業根本沒有要處理自己的傷口的意思,紅色蔓延而下,滑落,仿佛血淚一般,襯得他似足了惡鬼修羅,
這惡鬼癫了一樣用力,一再地迫進她,頂得她的後腰又壓進了桌子幾分,肉緊得要卡入骨一般。
一下又一下,她的骨跟實木桌碰磨着,痛,又強行産生着快樂去壓制着這份痛,又因着這點痛,快樂更顯得可貴。
在這樣的運動下,她的腳懸空着受力實在難受,不得已,擡高,夾住了他的腰去承托自己。因此,快樂得更深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停下。
方凝真感覺到他松開了自己,她的腰終于得到了解放。
一定青了吧。她想要去确認自己的瘀痛,然而,手仍被牢牢鎖按着。
“醫生,為什麼,你不救我?”他俯視着她,哀聲地質問着,透着伶仃的孤苦,渴求着,靠入她的胸懷之間,聆聽着她因他而劇烈跳動的心音,呢喃着嗚咽:“醫生,救我。”
他的血混合汗水,滴落在她的胸口,又彙聚自肋下滑跌,融入地上迸散的黏膩墨汁裡。
混合,分不清本來面貌。
如夜,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