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點頭,看來李迎征的身體素質,比她預想的還要好。
這麼重的外傷,居然才一搶救回來,就醒轉過來了。
“哥哥醒過一次,沒多久就撐不住睡了,方才再次醒來,才穩住了意識。”李迎征興奮地滔滔不絕道:“雖則還有些低燒,可神醫說不打緊,人能醒過來就是好事!”
她說着小狗似的湊過來,明晃晃地巴結道:“祖母猜到小穆解元有可能再來,特意備好了一桌好肉,就等着款待!”
穆檀眉忍不住笑了,拍拍她的腦袋,“不慌,我先去瞧一眼傷者,再陪你祖母吃飯。”
李應讨話匣子一開,就絮絮叨叨地停不下來,剛想跟着進去,就被他爹敲了腦袋。
“你這一身的血腥味,熏着小穆大人怎麼辦?還不快回去換身幹淨衣裳,爹方才命人炖了肘肉,你最擅長拆肉,這活兒就交給你了!”
李拱聽見閨女一口應下,這才轉身沖穆檀眉一拜。
“多謝小穆大人惦念,我就先去廳裡候着了。”
穆檀眉知道他這是給自己留出,和李應讨單獨說話的機會,就含笑點頭,“管操大人先行一步,我片刻就來。”
因李應讨傷勢嚴重,不敢讓他受風,李拱離去時還小心謹慎地閉好了門。
穆檀眉等着房門,心裡說不上來,似是有些羨慕,又莫名覺得欣慰。
想李拱一介武夫,自幼随軍,可論起為人處事,親子人倫,卻比多少飽浸儒墨的文人士大夫,都要細緻溫情。
确是細嗅薔薇之人。
她正感慨,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極輕微的咳嗽聲。
“請恕在下一時不能起身,無法叩謝恩公。”
穆檀眉轉身,見趴卧在病榻上的李應讨,見到她來執意要撐起身子,卻因傷勢,身無力氣,才動了一下,便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疼得面唇褪色。
“别别,你還是趴好。”
穆檀眉眼尖地看見他背上的紗布,竄染出了一抹绯紅,頓時牙酸着上前一步,伸手示意他趕緊趴好。
李應讨愧疚地笑了笑,依命趴了回去。
即使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他都完成得極為吃力,一連咬牙喘勻了幾口氣,才能開口。
“在下醒後,已然聽聞了恩公的善舉。”
他本就白得異于常人的膚色,因面上赫然,而漸漸肉眼可見的面紅耳赤起來。
“日後但凡,咳,恩公召用,勢必召之即來,結草銜環相報,還請恩公不要嫌棄在下無用。”
穆檀眉聽他一上來就急切地表忠心,雖有些無奈,但仍是覺得滿意。
别人懂得知恩圖報,她也算是沒白忙活。
穆檀眉幹脆自己搬了個凳子,在李應讨床邊坐下,給他節省點揚聲說話的體力,“你既如此說了,我就不外道了,往後若有所求會跟你提起的。”
李應讨本就是個面薄之人,聞言不知作何反應,就紅着臉點頭。
“咱們從前時常遇見,現在又有這交情,你就别一口一個在下了,說話方便點就是。”
李應讨點頭的力度更大,猶豫一瞬,改口道:“我聽小穆解元的。”
穆檀眉聽他隻改了一半,還在尊稱自己,心道算了不急,慢慢熟悉,臉上卻欣慰一笑,關切了幾句他的身體,覺得火候到了,才自然地詢問。
“我聽令尊提到,這次傷你的人,是誤會了你?”
雖沒提行兇者的名諱,李應讨的眼裡卻閃過一絲怒意,他再次點頭,語氣倒是沒被情緒影響,“那也不過是他的說辭。”
穆檀眉心裡訝異一聲,暗道難不成這事兒還有遺漏?
說來也是,李應讨身為當事人,許多往來自然要比李拱更清楚。
“你是說他并非激憤,而是預謀傷你,還是指……”她順着他的意思慢慢猜,“他的情緒失控,另有原因?”
李應讨沉默了下,沒想到恩公居然如此敏銳。
他收回眼,似是有所掙紮,可片刻後還是不願隐瞞,羞愧道:“那日陶罄對他的勸誘已經到了極緻,有宣雲公主的壓力在,越國公世子雖然無奈,卻委實難以脫身。
“走投無路之下,他跟我交了底。”
李應讨說這話時,并不敢看穆檀眉,“原是他與家中鬧翻,投路無門,所以才設想了這條從軍自立之路,卻不想叫人鑽了空子,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越國公府這些年來人丁凋零,是靠着陛下憐憫,是以獨得一份信任和體面,世子猜到此事不論應與不應,都是給家中招來了禍引,也因此他更是兩難,不敢求助家裡。”
居然是這麼回事。
穆檀眉心裡了然,腹诽這國公孫雖是白紙一樣的人,倒是還不算蠢。
至少還知道是他一時的輕舉妄動,思慮不周,給家裡招了禍。
隻是這應對,着實有些自設絆子,白上難度了。
她暗暗搖頭,問他後來,“照這麼說,這國公孫倒不完全像是個愣頭青,又怎麼會背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