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黃夏的聲音戛然而止。
褚音正低頭疑惑着。
工具太鈍,手底下的這把草還長得挺壯。她索性丢了家夥什用手拔。用力幾下後發現手被劃傷,才發現自己其實細皮嫩肉的,做了這麼久粗活也沒見糙多少。
褚音攤開雙手細看。
剛剛被草莖劃出的細小傷口在愈合。
但是,她記得很清楚,剛從深坑爬出來後,該有的傷口一個都沒少。進入寺内,傷口都還帶着。
什麼時候它們開始不見的?
……真記不清了。
主要那時活着尚不容易,壓根沒留意這些小事。
現在問題來了,現在到底是什麼讓她能夠如此快的恢複?
墨玉镯子?
可她出坑的時候已經戴着它了,也沒見有效果。
若說從出坑時到現在起有什麼變化,除去多了倆斧頭和一串木珠外,就是隐入腕間的莫名亮光碎片。
現在的狀況,不知是木珠的功勞,還是那碎片。
褚音正出着神,胳膊肘被人輕輕搗了下。她下意識擡頭,便看到遠處而來的的一張熟悉漂亮面孔。
黃夏壓低聲音磕磕巴巴,“那個男人……那個男人……”
真好看,也真傲慢。
大跨着步子走過來的時候,神色倨傲得仿佛天地間的一切生靈都入不了他法眼。
這人是誰?
氣質居然比彥哥還清貴!
褚音把綦連朔的名字說了出來。
黃夏驚得臉色大變,騰地下站起,下意識想找地方避開,卻發現對方來得太快根本避無可避,忙垂眸斂容恭敬站着。
順手拉褚音一把,示意跟着做。
褚音:“?”
黃夏:“我聽彥哥說過,這位先生修為深不可測乃上神轉世,且出身極不凡,不是我們這般人可沖撞的。”
便是正眼看他一次都相當不敬了。
黃夏邊說着邊拉着褚音在旁邊站定。不經意擡眼,便見那極不凡的上神轉世的某人眉眼一挑,竟是朝她旁邊溫和笑笑。
說出的話卻不太中聽。
“想裝不認識我?”綦連朔漂亮的眼眸在褚音身上溜了圈,似笑非笑,“昨兒還在車裡挨着坐,今日就翻臉不認了?”
黃夏不敢置信地看着身邊少女。
褚音很想說不認識眼前的家夥。
那下巴都要揚到天上了的拽哄哄模樣,真是每一次見都能讓人生出想從不同角度狠揍過去的感覺。
包拉仇恨的。
再看四周其他那些外門弟子,一個個面露驚恐地張皇望着這邊,顯然很是忌憚眼前這個男人。
有他在,所有人都沒做活了,全畢恭畢敬在旁站着。
而綦連朔恍然未覺,壓根不看旁邊一眼,隻凝視着褚音這邊。
褚音覺得再這樣下去,周圍的眼刀子就要飛到何其無辜的她身上了。忙上前兩步道:“有話邊走邊講。”
不由分說把某人拽走。
等出了這一塊做活兒的地界,褚音眼神示意讓綦連朔走前面。她跟随着拾階而上。這樣有前面的他幫忙開路,她在後面樂得逍遙。
路遇正在幹活的外門弟子,紛紛向綦連朔俯身行禮,态度極其恭敬,無一人例外。
佘娘子小碎步跟在後面,垂頭喪氣地走着,沒敢讓目光再有半點的散亂。
自打到了方清派地界内,她就瞬間變得乖順了,一步不多走,一眼不多看,半個字兒都不敢多說。
沒辦法。
物種壓制。
那些臭修士沒别的本事,就打它們很來勁。
三人心情各異地離開了外門這片比尋常凡人家好一點點,在門派中算是最低等的地界。
一次兩次也都罷了,行出一段路後,總有人不停行禮。綦連朔不耐煩總被這樣問候着,掐訣喚出一道金符,瞬間變大載着三人瞬間行至内門。
聞訊匆匆前來相迎的是兩位長老三位執事。其他主事者或是還未收到消息,或是收到消息暫時趕不過來。
見到綦連朔,主事者們帶着各自剛剛跟在身邊的弟子主動迎上,拱手說道:“失敬失敬,不知先生忽然遠道而來,掌門正閉關修煉無法親自迎接。”
綦連朔略一颔首,單刀直入問道:“明華嶽在哪?我有事尋他。”
真見到了這些方清派的管事者,綦連朔自然沒有告那倆小童的狀。
他還不至于和小孩子真計較個沒完。
但當時吓一吓還是必要的,不然真就無法無天了。
一位須發皆白的耄耋老者上前捋須笑道:“看這時辰,師叔正在他院内閉門翻閱書冊。自掌門和雲師叔閉關後,嶽師叔便沒出過院子。不知綦連先生要嶽師叔來見,還是您去他院裡?”
“不必麻煩,我去他那裡就好。”綦連朔說着,自顧自前行,走幾步回頭問褚音,“你現在就跟我過去,還是等會兒說定了再去?”
派内衆人面面相觑。
誰都沒料到綦連先生會征詢一個小小外門弟子的意見。
更不知曉這外門弟子和綦連先生間有什麼約定。
褚音猜測八成和拜師有關系。見這邊長老年紀那麼大了,那位師叔想必更老,沒興趣去立刻驚擾一位老人家,就道:“我在這兒等。你辦完事叫我。”
和老人家打交道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辦。
某人都實戰演練裝過老者了,想必擅長此道。
綦連朔自然應下,閑庭信步悠然而去。
佘娘子還被鎖妖繩拴着,隻能不甘不願地跟上。
他們走得很快,不多會兒沒了蹤影。
褚音正緩緩收回目光,就聽那位白發白須顧長老道:“褚音是嗎?之前你得了功績榜第一的事兒,我們已然知曉。不知你當時是如何打敗司幻者的?”
褚音平靜地望過去。
顧生沅的目光甯和安定,有着看透世事的從容與冷靜。
他捋須微笑,“你有十個功績點。而且,昨日總宗門傳來消息,鬼屍上有斧傷,且是緻命傷。”
十個功績點并不算特别少。
據天逸派傳到總宗門的消息,那幻禁之地的危險等級比預估要高。具體什麼水平他們沒有親曆無法得知,而總宗門昨晚設法請教過綦連先生,先生說他沒有做過這種任務無法作出評估。
現隻能猜測着來。
鬼屍上面沒其他大傷痕,惟有斧傷緻命。幻禁之地并非她一人所能滅的。她既是得了這麼多功績點,肯定有參與到誅殺司幻者的任務中。
緻命斧傷應該就是她所為。
問題是那一看就知道是法器造成的傷痕,她如何做到?
顧生沅微笑地審視着面前少女,端看她如何回答。
褚音先作出不明所以的樣子,片刻後恍然大悟地“啊”了聲,不慌不忙從袖袋裡掏出一個赤色的金屬疙瘩。
手一抖,那東西幻化出斧狀。
它通體赤紅,周身有暗紅光亮湧動。
卻并非是她之前所用的那個巨大斧頭,而是個戊字等級的法器,名喚赤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