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棉國前來的供奉蛇神那加的參賽者,基普,帶着他的草腹鍊蛇,碧,抵達了拍攝場地。
但他在門口的檢查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問題。
得知這次參賽的靈媒裡有人使用的媒介是蛇——哪怕節目組已經說明是無毒蛇——并将在第一個登場,陽光開朗的馬克西姆瞬間面色蒼白,十分不樂意。
“他一定要帶着蛇進來嗎?不用蛇不行嗎?”
在場的工作人員緊急和最外面的工作人員聯系,但基普表示自己和碧是一體的,無法不帶他的蛇接受考驗。
馬克西姆聽到工作人員轉述的話後,越發焦躁,并直接表現出抗拒,一時間溝通陷入僵局。
節目組這邊沒預料到X先生的嘉賓竟然對選手攜帶的蛇會有如此大反應,此刻基普已經站在上一層的入口,再臨時改換選手的順序也讓人為難,負責統籌的工作人員頓時面色愁苦。
這個時候,之前一直沒有發言的德米特裡開口了。
他先對弟弟的行為表示了歉意,然後解釋道:“馬克西小時候被毒蛇咬過,心裡陰影有些大。”
“您看,讓馬克西藏在裡面的房間,隻有我待在X先生的台上,看參賽者們能否說出關于我和馬克西兩個人的信息,如果對方能夠說出不隻是我,還有另一位X先生的話,那再讓馬克西出來,可以嗎?”
說着,德米特裡給了還想反對的弟弟一個嚴厲的眼神,訓誡他:“是你說想要來參加這個節目的,然後你在第一個選手就不配合,這麼沒有責任心你覺得以後還有誰會願意和你合作?”
馬克西姆抿了幾下嘴唇,最終沒有再說什麼,轉過頭對一旁表情有些尴尬的工作人員說:“這裡面是不是還有房間?我不看到蛇可能會好點,你帶我進去吧。”
拍攝終于能繼續推進下去了。
考慮到馬克西姆對蛇的抗拒,節目組商量了一下後,再次聯系入口的工作人員,向基普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碧可以參與拍攝,但希望基普能确保碧不會離開他的身邊。否則的話,節目組出于安全的考量,希望能讓碧暫時待在網布袋子裡。
基普拒絕了節目組的第二個提議,認為這是對蛇神的大不敬,但他有自信碧不會離開他身上。
他安撫着碧,讓工作人員為他綁上眼前的黑布,戴上眼罩并收緊,再帶上入耳式耳機,最後戴上隔音耳罩。
耳機裡傳來一把女聲:“現在工作人員會扶着你的手臂,由他引導你向前走。”
因為這一次拍攝的X先生有兩個人,節目組擔心有聽力敏銳的選手,可能從呼吸聲中察覺出端倪,故此在今年首次采用了耳機+耳罩的方式,杜絕參賽靈媒直接聽到外界的聲音。
而且耳機連通的是工作人員的麥克風,她負責一字不差地轉述X先生對選手說的話,這樣也可以使選手無法從X先生說話的語氣裡直接進行情緒上的判别。
當基普被牽引着來到拍攝場地中央,工作人員引導着他站定,正面面對X先生所在的座椅,他的耳機裡,女聲示意道:
“此刻X先生就坐在你正前方五米處。”
基普露在黑布外的鼻子最下端和嘴巴都繃得緊緊的,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
坐在高台上巴洛克椅子上的德米特裡,一聲不發,保持着一個動作,眼睛如鷹隼般盯着面前的男性參賽者。
在這位選手的肩膀上,盤踞着一條黃綠色花紋的蛇,而這條蛇此刻豎起了上半身,正朝他吞吐着蛇信子。
當德米特裡在心裡腹诽,還要沉默多久的時候,他面前的參賽者終于開口說話了:
“是一個男人。比我年輕,可能……還沒有到30歲。”
坐在椅子上的X先生點了點頭,但沒有其他的表示。
負責向選手傳達的女工作人員開口:“沒錯,還能說出其他的内容嗎?”
基普将左手伸向前方,那條名為碧的蛇從他的肩膀上遊走到他的左臂,頭部始終正對着德米特裡的方向——明明攝影師就在離它更近的地方。
“淺色的頭發……很安靜,不怎麼說話……内心……像一團火一樣,很熱烈,非常熱烈。”
“還有另一個柔軟的意識……他在想什麼人?愛人?不……不對,好像是有血緣關系的,應該是在想他的親人。”
基普逐漸進入狀态,露在黑布外的臉上已看不出緊張的情緒,額頭和下巴都皺起幾條紋路,即使被黑布眼罩遮擋了大半個臉部,也能輕易就看出他此刻正陷入困擾。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來自高棉國的選手喃喃自語着,右手捂着自己的額頭,手指抓緊了頭皮。
“太奇怪了……”
在房間裡通過實時拍攝畫面監看着的馬克西姆忍不住好奇地問:“他在奇怪些什麼?”
他的疑惑被負責向選手耳機說話的工作人員轉達:“你在奇怪些什麼?”
基普再三猶豫,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是一個無神論者,非常堅定的無神論者。從他的意志裡,我感受不出哪怕一點,會讓他來到這兒,坐在這張椅子上的理由。”
“可是我又感覺到了好奇心……”
基普捂着額頭的手握成了拳,抵在自己的頭頂快速地振蕩。
那力度讓他從隻有手臂和頭部在振動,逐漸變成了整個上半身,乃至整個人都開始擺動。
“另一個人……更年輕一點,是他想來。”
小房間裡面,馬克西姆看到這兒,整個人驚訝地站了起來,但他立刻将食指豎在了嘴邊,小聲地對同在室内的播音員說:“聽聽看他後面怎麼說。”
“頭朝下墜落……很大的沖擊波……”
基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是因為……你的兄弟出了意外……所以你代替他上這個節目嗎?”
台上,德米特裡倏地站了起來,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大叉。
按照拍攝正式開始前導演的說明,做出這個動作,就表示他不想再繼續下去。
小房間内,馬克西姆驚訝地“诶”了一聲。
他覺得這個叫基普的靈媒,雖然用蛇這點他還是不能接受,但是前面說的基本都對了,為什麼德米特裡突然間就不想繼續下去了呢?
他這樣想,也這樣問了。
而他的兄弟沒有回答他的話,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對工作人員說:“可以解開他的面罩了嗎?讓他面對着我繼續說吧。”
解除了面罩黑布耳罩耳機的持蛇靈媒,看到面前的德米特裡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比我以為的還要更年輕一點,但你的靈魂比你的實際年齡要成熟。”
第二句話:“你的兄弟很健康,小小的意外不會對他以後造成什麼影響。”
也正是這句話讓德米特裡的态度軟化了下來,他重新回到了放松但不随便的坐姿。
“你之前的回答已經足夠讓我動搖自己原本對靈媒完全不相信的立場,但你還能夠再多說出些什麼嗎?”
基普看着他,又回頭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蛇。
碧對他擺動着身軀,簡直像是舞蹈一般,又仿佛真的有神明在借助這條草腹鍊蛇的軀體,傳達着祂的旨意。
馬克西姆在裡面的房間通過顯示器看到這一幕。
或許是記憶裡給了他一口的那條毒蛇給他造成了太大的陰影和恐懼,那一瞬間,他忽然無法分辨自己油然而生的畏懼情緒,究竟是對那條蛇,還是那條蛇所象征着的“自然”和“神靈”。
然而即便是被恐懼所支配,他依然緊緊地盯着屏幕,仿佛入了魔一般,想要聽聽這位自稱供奉蛇神那加,可以憑借他養那條蛇和神靈溝通的靈媒,還能再說些什麼。
無論是關于德米特裡,又或者是并沒有露面的自己。
他想要聽聽這個前面都說到了正确的點子上的靈媒,還能夠說出些什麼。
……尤其是關于他的傷勢,這個靈媒能看到他的未來嗎?
但讓馬克西姆失望的是,基普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其實在X先生高台背後的房間裡面,除了工作人員以外,還藏着本季的另一位X先生。
他的回答全部都是圍繞着德米特裡的:
“男性長輩對你的影響在你身上體現得非常明顯。和母親的血緣聯系并沒有斷掉,說明你的母親還健在,但你和她的關系非常淡薄……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我冒昧地猜測,在你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因為在你的身上完全沒有女性長輩施加的影響留下。”
“但是現在你和你父親之間的關系很僵硬,我懷疑……至少有一年到一年半,你都沒有見過他一面。”
“你現在應該是單身,因為我在你的身上沒有看到其他女性的能量。有一些女性對你表示好感,但是你……”
基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話完整地說了出來:
“在成長過程中沒有女性長輩的後果,在你的身上很明顯。你并不知道該怎麼樣正确地和女性相處。”
一直沉默的德米特裡,聽到這裡似乎終于有了點興緻,他開口反駁道:
“什麼才是正确的相處方式呢?這個世界上有的情侶喜歡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而有的情侶喜歡跟連體嬰一樣的黏在一起,也有的情侶喜歡互相獨立平時互不幹擾,隻希望在有需要的時候能得到對方的支持……”
“我不贊同你剛剛說的話,因為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什麼‘正确地和女性相處’。”
說完,他再次比出大叉,同時對着鏡頭淩厲地看了一眼,讓馬克西姆快點出來。
他看向基普:“很感謝你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确實存在一些超出他人的能力。我已經一年半沒去見我爸了,因為我和他之間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但我還是尊重他的。”
“老爸,聽到了嗎?”
說着,德米特裡朝着鏡頭看過去:“你兒子現在覺得什麼都好,不勞您操心,你也得多保重自己。”說完,勾起一個邪邪的笑容。
耍完帥,德米特裡對着走過來的導演露出大白牙。
“導演,可以不剪這段嗎?給我爸在電視上看到他兒子的機會。我和他吵架後都沒個台階,您要不剪這段,我就有打電話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