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幾個同齡少年反應過來,迅速分成兩撥拉架。勸住場面後分别圍在沈郁和何旭文周圍。
何旭文揉着腫起來的臉頰瞥了眼沈郁,語氣不屑,“小白臉兒,正好給我撓癢了!”
沈郁不顧被絆住的腿,蹭的一下站起來就要沖過去。
晉立承連忙攔下,扭頭對着何旭文罵道:“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胳膊上沒二兩肉,小白臉兒說誰呢?”
何旭文被氣得不行,“你!”
晉立承沒理他,轉身扶沈郁坐下,随即狐假虎威道:“你不願意說實話也沒事兒,我二叔在來的路上了,你那監控有沒有貓膩,他看一眼就知道了。”
何旭文硬氣地哼笑一聲,“他要是能找出問題,我TM當着你的面兒學狗叫。”
晉立承撇撇嘴,嘲諷道:“還是别了,剛見識過,不好聽。”
氣氛劍拔弩張。
——
秦冠語和沈儒崚一前一後走進客廳。
晉立承聞風而動,三兩步小跑向秦冠語,還沒站穩就開始告狀,“二叔,你可算是來了。姓何這小子閹割證據就算了,還對沈郁動手動腳的,你要是再來晚一會兒,我們兩個得被他欺負死!”
他自小被捧着長大,胡攪蠻纏的本事了得,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何旭文被秦冠語冷漠的神情鎮住,心生怯意,反駁道:“秦二叔……你别聽晉立承瞎說,是他先挑事的!”
晉立承折返回去拉起沈郁的袖子,白皙的皮膚上兩道紅腫的巴掌印,和一處不知被棱角撞破的血印格外明顯。
他指着那兩個巴掌印,“你敢說這不是你弄出來的?”
何旭文咬牙辯駁:“是他先打我的!”
晉立承:“他為什麼打你?”
何旭文:“我……”
晉立承窮追猛打,“還不是因為你嘴賤?要不是你先侮辱沈郁和沈姨,他怎麼會發脾氣?”
他一錘定音道:“都是你活該!”
沈儒崚看着沈郁手臂上因維護家人受的傷,心疼得不得了,滿眼憤怒地聲讨何旭文,“我們家孩子乖得沒邊兒,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用動手解決問題?”
聽見有人幫自己說話,晉立承當即挺直身闆,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們家沈郁出了名的脾氣好,要不是你太過分,他怎麼可能會出手?”
何旭文被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晉立承見他吃癟的反應,頓時高興了。
他扭頭,循着聲援自己的身影道謝,“世上還是明事理的人多……”
對上那張蒼白俊秀的臉龐,卡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心情複雜,“怎麼是你?”
那個早晨攔住他和沈郁破口大罵的神經病……
沈儒崚沒理他,上前兩步抓住沈郁的胳膊,輕輕撫摸起來。
邊觀察邊歎氣,“都破皮了,一會兒回去先擦碘伏,不要碰水。”
他還當沈郁是記憶中的柔弱小孩兒,摔傷了眼裡衾滿淚水隻會委屈嗚咽。下意識伸手撫摸沈郁的頭,語氣輕柔,“别怕,舅……很快就沒事了。”
手指觸碰到傷口,觸感冰涼。沈郁的眼神也逐漸冷了下來。
他推開沈儒崚,将袖子挽下去,向後退了一步,語氣冷漠,嗤笑:“哄三歲小孩兒呢?”
皺緊眉頭,看向沈儒崚的眼神隻剩不耐煩。
沈儒崚愣了下收回手。
語氣尴尬地提醒,“回去之後别忘了。”
沈郁哼笑一下,轉身站到晉立承旁邊。渾身上下都是抗拒接近的冷漠姿态。
沈儒崚欲言又止。
木雕小人的歎息聲傳入他耳朵裡,“穩住别傷心,還記得你人設不?”
沈儒崚幾不可察地點點頭。
他當然記得。
他現在是沈皖找來暗中監護沈郁的私人保姆。
可他還是覺得心酸。
趁着秦冠語出面交涉,偷偷低頭小聲說:“沈郁以前真的黏人又可愛,活脫脫一個暖心小天使。”
木雕小人開口打斷他的幻想,“可他現在是個冷冰冰叛逆大魔王。一點都不黏人,一點也不可愛。”
沈儒崚:“……”
他狠狠戳了下木雕小人的腦袋。
木雕小人鑽進口袋:“……我說的是事實嘛。”
何旭文的父親為談生意出了遠門,他母親聞訊匆匆趕來。
見何旭文受了傷,她不依不饒要讨說法。
可這件事說不上來是誰占理,客廳裡幾個少年三言五語拼湊出事情經過。
秦冠語壓着晉立承給何旭文道歉。何旭文也為了面子不情不願跟沈郁說了聲對不住。
一群人才不情不願地各自散場。
眼見着何旭文被扶上樓,晉立承蹦跶一下不忘初心,“完整的監控你還沒給我呢!”
何旭文氣得龇牙咧嘴,礙于秦冠語在身旁,将滿嘴的髒話咽了回去,瞪着晉立承,“我說了,我沒在監控上做手腳。”
晉立承還是不信,想要争辯,卻被秦冠語攔住了。
他看向何旭文和他母親,語氣抱歉,“我回去會好好管教他,好好養傷。”
何旭文母親冷哼一聲,“秦總慢走,我就不送了。”
晉立承被不甘示弱地回頭看了一眼,耷拉着腦袋跟在秦冠語身後,緩慢走了出去。
剛走出大門,他抱怨道:“二叔,你怎麼攔着我?沈郁昨天差點兒就……我們就這麼算了?”
秦冠語停下腳步,“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一句話安撫住晉立承,他看了眼跟在最後面的沈儒崚。
青年低垂着頭,走路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擡起腳又小心翼翼地放下,生怕踩死一隻螞蟻似的。
偏他手腳纖長,做這些動作的幅度又大,看起來說不出的怪異。
好像胳膊腿不是他的一樣。
沈儒崚正在和新裝的手腳打招呼,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他連忙站穩,擡起頭四處觀察。
秦冠語下意識錯開視線,扭頭看向晉立承,繃緊嘴角,“你昨天晚上帶沈郁幹什麼去了?”
他的眼睛裡隻有冷靜壓迫的注視,讓人不自覺提起一口氣。
晉立承頓了頓,面不改色道:“初八晚上我們一塊兒出去玩兒,路上碰見周羨之帶着個人大聊特聊,好像是要用他手裡頭那塊兒地帶資金……跟他一塊兒那小白臉拉踩你和沈姨,沈郁當時氣不過就跟他們兩個人罵起來了。”
“但沈郁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二叔你清楚,他一個五好學生三好青年,跟兩個潑皮無賴對罵哪兒能占的了上風?那天回去之後生了好大一場悶氣,幾天都沒個好心情。”
“昨晚上我就帶他出去放松放松。”
秦冠語不被他糊弄,“沈郁昨晚受傷了?”
晉立承下意識反駁:“二叔你教過我,那種危險的遊戲不适合我,我都很少去了,怎麼可能會帶沈郁……”
說話間他扭頭觀察四周,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臉色一僵,餘下的話再沒說出口。
沈儒崚站在秦冠語身後,挑眉戲谑地看着他。
一雙漂亮的眼睛露出冷芒,好像在說:編,繼續編。
晉立承把他給忘了。他看看落井下石的青年,又看了看臉色沉郁的二叔,跳腳地指着沈儒崚,指責道:“你這騙子,跟我二叔說了什麼?”
沈儒崚沒理他,陰陽怪氣道:“晉先生,你們家家教真好。”
秦冠語抓住晉立承的衣領将他撈回身邊,質問:“說說吧,怎麼回事?”
晉立承一臉不忿地看着沈儒崚,還想說些什麼。
沈郁卻先開了口,垂眸,語調有些冷,“是我讓他帶我去的,秦叔叔你别怪他。”
沈郁其實有些害怕秦冠語,即使秦冠語總是縱容他。
他将頭埋得很低,聲音微啞,“晉立承說的沒錯,我就是看不慣姓周的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
他攥緊拳頭冷笑:“不就是一塊兒地嗎?來的手段也不多光明,炫耀什麼?早晚遭報應。”
沈儒崚沒記起周羨之是誰,他隻關注到沈郁的态度,以為沈郁在替晉立承遮掩說謊。
“這就是你大晚上不顧生命危險飙車的理由嗎?”
他語氣中藏着怒火,“沈郁,你知不知道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多擔……”
“多什麼?”沈郁眼底閃着淚光,看向他的眼神卻無比冰冷,“你是我什麼人?我就算死在外面跟你有關系嗎?”
沈儒崚:“我是你舅……是來救你的人。”
沈郁表情戲谑,“我說過了,沈皖要是還當我是她兒子,就自己過來管我。她現在連管教我都要假手于人了嗎?”
一陣怒火騰上心頭,沈儒崚看着眼前這張稚嫩青澀的臉龐,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才讓沈郁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想開口安撫沈郁,想替沈皖解釋。
可是死而複生,他卻已經不是沈郁的舅舅。他一個陌生人沒資格插手沈郁的家事。
晉立承扯扯沈郁的袖子,把人往回拉,随即将矛頭對準沈儒崚:“沈姨的為人我清楚,她是管的嚴了些,但不可能一點兒私人空間都不給,更不可能找人監視沈郁,你究竟是誰?故意接近我和沈郁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