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道:“自當相随!”
“好!”文照朗聲道:“召集所有弟兄,咱們代縣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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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照命文成飛帶上十來名會騎馬的弟兄先行至代縣附近探聽虛實,自己則帶着其餘弟兄步行。她還托關系從縣府弄了份代縣的輿圖,一路走一路看,待到代縣城外同文成飛彙合時,已是深夜。
“大兄。”文成飛匆匆而來,“此番情形不同尋常,那些北戎人在城内戒備十分森嚴,咱們的弟兄混不進去,無法得知城内情況。倒是在城外撞見了幾個外逃的百姓,他們說北戎人是前日突至,縣兵們猝不及防,代縣不過半日就被攻下,他們是從一處破損城牆處逃出來的。”
文照問:“可有陸公的消息?”
文成飛搖搖頭,“那些百姓根本不認識陸公,不過他們說,四日前縣城似乎來了個大人物,縣中名士劉毓都親自出城迎接。”
“四日前……算起來時間對得上,難道老師所說的故友就是劉毓?”文照眼珠子一轉,心中已有成算,她擡手召來文成飛和文良道:“我們人手太少,不能強攻,而官府援兵又不知何日方至,老師危在旦夕,我決計不能不救。我聽聞北戎十人為一隊,成飛,你再帶上八個善于搏鬥的弟兄,我們十人從那破損城牆處進去,殺一隊北戎人換上他們的衣服,前往那劉毓家中尋找老師。阿良,你帶着其餘弟兄們藏進附近山中,我們一旦得手就放信号煙一支……”
文照附在文良耳邊說畢,文良立即拱手,“大兄,我知道了。”
那頭文成飛也挑好了八個弟兄迅速趕來,文照确認無誤,深吸一口氣,“走!”
十人趁着夜色悄悄潛行至那破損城牆處魚貫而入,而後躲在陰影中,等一隊北戎人巡視路過,朝他們露出後背時,文照右手落下,十人便同時如獵豹般瞬間猛撲上去,一通厮殺後,十個北戎人都被殺死,而文照這邊僅有一人受了些小傷。
他們迅速地換好了北戎衣服,然後将屍體堆在陰影中,學着北戎人的樣子大搖大擺地朝城中走去。
雖然隊伍中沒人來過代縣,但大甯下轄的城市規劃基本差不多,都是東貴西富南賤北貧。文照料想那劉毓多半住在城東,于是帶着弟兄裝作巡視的樣子一路朝城東走去。她一邊走一邊輕聲安撫弟兄們:“北戎人紀律松散,如今城中哄亂,不會注意到我們區區十人,我們越大方,越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反倒越安全。一會兒若真遇上人盤問也無需慌張,大家記得不要出聲,由成飛來對答即可。”
弟兄們都低聲應了。
聽聞代縣原本也頗為繁榮,隻是沒想到第一次來,就見滿地狼藉。入目隻見無數房屋倒塌焚毀,遍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幾個北戎人哈哈狂笑着,當着他們的面拽着一個年輕女子的雙腿,将她拖向某處角落。那女子還活着,還在竭力掙紮,她的十指指甲根根斷裂,尖叫着在地上刻下十道漫長的血印。有一個似是女子親人的老翁顫顫巍巍地追來,抱住北戎人的腿不住地磕頭,卻被不耐煩的北戎人當頭一擊——那老翁頓時腦漿迸裂,仰面倒下。
就倒在文照等人面前。
走在最前頭的文成飛腳步微頓,文照看見他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綻起,幾欲爆裂。
“往前走,不要停。”文照低喝。
待衆人紛紛強作無事地跨過那老翁的屍體後,她低聲喃喃着,也不知是對誰說:“記住這一天,記住這一刻……千萬……千萬不要忘了……”
他們這一遭運氣不錯,一路都沒有引人注目,順利地來到城東。
劉毓家顯然是代縣數一數二的大戶,高門大院十分惹眼,文照一眼就瞧見了。但此刻,劉府高牆内嘈雜紛亂,顯然正在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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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毓作為大甯知名風流名士,此刻卻狼狽跌坐在地,形象全無,隻因一柄彎刀正架在他脖子上,吓得這位名士眼瞳震顫、五内如焚,“我……我……我家中所有珍寶均已雙手奉上,你們……你們還想作甚?”
持刀的那北戎人咧嘴笑了一下,開口竟是生澀蹩腳的漢話,“劉公,你家最珍貴的寶貝不就是你自己嗎?”說着,他拿刀面拍了拍劉毓的臉。
聞言,劉毓渾身劇烈戰栗起來,後/庭菊花一緊。他暗自後悔平日裡太過注重保養,以至年逾四十裡還風韻猶存,美貌之名竟引得北戎人觊觎,嗚呼哀哉!
那北戎人繼續說:“我們大汗欣賞甯朝文人的畫作,想讓劉公替他作畫一幅——就畫我們大汗破洛京城圖,哈哈哈哈哈哈!”
劉毓松了口氣,畫幅畫就能換全家老小的性命,這買賣倒也做得,但此事若傳揚出去,自己就别在大甯士人圈混了。
劉毓思索着,哆哆嗦嗦地扭頭去看一旁的陸陵,正想拜托這位老友替自己隐瞞此事,就見陸陵怒目圓睜,張口怒斥那北戎人:“無恥蠻夷!劉公怎會是那貪生怕死之輩?士可殺不可辱,你要殺便殺,我輩中人,甯死也不屈服于爾等卑賤蠻夷!”
眼見那北戎人立時惱羞成怒,手中彎刀高高舉起,劉毓雙眼一閉,完了……完了……
然而預料之中的劇痛并未到來,反倒臉上突然濺到溫熱腥臭的液體,劉毓猛然睜開眼睛,就見那北戎人喉中插了一支羽箭,口噴鮮血,轟然倒下。
一旁的陸陵驚喜呼喚:“阿照!你真的來了!”
劉毓擡眼望去,隻見自家圍牆上不知何時多了十個人,正彎弓搭箭,對着院中北戎人一輪齊射,箭支如雨落下。
待院中北戎人均被射殺,文照這才從院牆上跳落,跑至陸陵面前恭敬行禮,“老師,學生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