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思索了幾天,終于有了開口的機會,便回應道,“都是魏府的子孫,一樣是魏府的榮耀,大少爺對您孝心可見,為着您的頭疼,還特地請了無根道士,奴婢可曉得無根道士得皇上召見,輕易不出的。”
老夫人張了張嘴,卻沒出聲,皺眉思索了半響,歎氣一聲,“可是若曉得了以前的事,以他的手段和冷硬的性子,還不知如何…這不就是養虎為患。”
嬷嬷曉得是大夫人的幾句話将老夫人唬住了,斂了心神認真地細細分析起來,最後魏老夫人笑了笑,沒再言語,嬷嬷也摸不清老夫人如何想的了。
年後送節禮也冷清了不少,陸府是陸霖和陸瑤送節禮,陸霖去了前院書房,陸瑤到了雅舍苑,溫氏自年前便卧病在床,蘇氏需要管理庶務,靜安公主現在和四老爺各過各的,自個回了公主府,反而現在大夫人侍疾。
陸瑤進了内室時,魏老夫人剛喝了藥,她從桌上拿起蜜餞幹果送到老夫人面前,嬷嬷正是忙亂時候,微微一笑,接過了碟子,見她又動作麻利地倒了杯溫水,伺候魏老夫人用了。
等着一切妥當,陸瑤在魏老夫人面前規矩十足的跪下,脆聲脆語,看着就帶着喜氣,“祝願姨祖母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魏老夫人難得笑的開懷,命嬷嬷将陸瑤扶起來,嬷嬷将早備好的封紅遞給了她,她也未多推辭,大大方方接下了,老夫人對她行事爽利很是滿意,再看着她一身茜紅色彩繡木蘭花襦裙,上身是同色夾襖,耳上綴着小顆珍珠,整個人俏生生站着,真是亭亭玉立,秀外慧中。
“你祖母身子可好?”
陸瑤笑盈盈答道,“祖母前些時日染了風寒,現在已然大好了,可兄長擔心寒風厲害,故讓祖母在屋裡再休養一些時日,祖母臨行前,細細囑托務必給您行個大禮,還言等春日來了,必得上門看望您。”
陸家小門小戶,比之煊赫的魏府實在不夠看,若不是中間有着這層關系,她是走不進後院的,需得祖母親自上門,所以她一番話算是解釋了,也為下次上門留個口信。
“年歲大了,出門就不那麼方便了。”魏老夫人喟歎一聲,這些時日心裡壓着事,乍一碰上她,靈光一閃,心緒波動,又帶起了一陣咳嗽,嬷嬷急忙上前撫背,等着老夫人咳嗽停下,看着旁邊陸家小姐還在推拿,贊賞道,“陸小姐,您真手巧。”
“祖母有時候咳嗽厲害了,推拿一二,能好的快些。”
魏老夫人身子疲乏,擺手讓嬷嬷送她出去,等嬷嬷回來後,發現老夫人怔愣望着,念叨着,“鸷兒和瑤兒一冷一熱,倒是十分相配。”
嬷嬷擔心老夫人亂點鴛鴦譜,再者大少爺的心性誰又能做的了他的住,若是惹了他的忌諱,還不知如何收場,太老爺走前,明明叮囑隻許關懷,不許防備猜疑大少爺,前些年老夫人就做的很好,可這些時日也不曉得哪裡不對,三番五次的起心,嬷嬷轉了轉眼睛,裝作不在意道,“陸老夫人自小帶着陸小姐,感情深厚,必是舍不得孫女的。”
老夫人沒作聲,盯着梅紅色暖簾愣神,恍惚間回到多年前,老爺将事情交代給她時,眼裡的癫狂将她吓的僵立住,等她反應過來時,她連連搖頭,她雖不喜崔靜溪性子跳脫,不顧三書六聘,明媒正娶,兩人做下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更厭惡其出身低微,可崔靜溪已有了身子,這如何下得去手。
她望向那處被鐵鎖鎖上的院子,外面看是一個荒蕪的院子,其實裡面丫鬟婆子無聲的忙碌着,簇擁着院中晾曬太陽的女子,宛轉蛾眉,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十分明豔,她百無聊賴的躺在躺椅上,看着那株剛剛栽下的石榴樹,細小的枝條幾乎被壓彎了,悠忽風停,又搖擺回來。
魏夫人目露不忍,可老爺厲聲将她心神喚回,一字一字解釋為何如此,聽着魏府能再次榮耀,她到底心動了,猶豫問道,“她畢竟是崔家嫡女,出了事,崔家怎麼會認?”
“放心,我們不會親自動手,正鈞會把她送往京郊道觀,隻要到時候那裡無端着火,便不會尋到我們身上,到時候恐怕崔家自顧不暇,又怎麼會找尋敗壞門風的女兒。”
她聽的駭然,手中黏濕,好似一腳踩空了,隻覺天旋地轉,可終究橫生波折,忘了崔家培養的嫡出小姐能清醒的如此快,當時送她出府時,瞧她臉色似甩了一件重擔的輕松,魏夫人隻當做多想。
等着魏府和隴西郡主下定後,道觀裡傳信主仆兩人逃走了,她懸在頭頂的刀終于落了下來,才恍然大悟前些時日崔家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崔靜溪不可能不警醒,老爺立時派了護衛去抓了回來,她前去柴房裡看時,發現明媚的她瘦骨嶙峋,隻肚子大的厲害。
端坐在凳子上,譏笑着望着她,“還未恭賀魏夫人大喜。”
她知道她說的是魏正鈞不日即将迎娶隴西郡主,隻冷冷道,“你隻要安生些,時機到了,自會讓你為姨娘。”
沒想到她冷笑道,“我崔靜溪敢愛敢恨,能尋上魏正鈞,就能離得開他,就是到了現在,唯一後悔的便是對不起雙親,你告訴魏正鈞,若是還記得當初,是個君子,便放我離開,以後我絕不在他眼前,那個姨娘還是留給别人做吧。”
可她又怎麼能離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