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不隻是錢的問題。唐衣在臨江，至少在臨江上城也是出了名身份象征。

裁縫世代姓唐，祖承官制，清末時才從江甯織造府南下，其子嗣留于港城，又去米蘭巴黎進修過，早先在港城開了一家店，這幾年才在臨江又開了一間。

因為來頭不小，唐衣接待的賓客自然也全都身份高貴，但一群貴客裡，想要唐衣做一套西服套裝，也是要排隊的，有時候還要排上半年。

可即使這樣，在聖保羅學院裡，唐衣也是“正選生”裡心照不宣的一選——成年的第一件定制西裝，必須是唐衣出品，不然怎麼好意思去辦成年舞會？怎麼好意思去當那些千金大小姐的舞會男伴？

當然，陳旭作為抽号生，平時就穿聖保羅的制服，去了舞會也是當倒香槟的兼職生，自然沒了解過這方面的任何知識。

他壓根不知道唐衣是預約制，也跟本不知道能自由出入「唐衣」是多麼有派頭的一件事，隻是插着兜跟在賀東延後面，饒有興趣看了半天，因此也沒注意到賀東延輕輕瞟過來的，淡不可察的視線。

“小陳先生。”

忽然被人叫住，陳旭下意識回頭，鼻子裡“嗯？”了一聲。

主理裁縫端着笑，“聽你要定制西服套裝，不知你有沒有什麼心儀的款式？”

陳旭一愣，“……”

心儀的款式？

他哪裡知道有什麼心儀的款式。他平時就沒怎麼穿過西裝。非要說的話，全島門童那個禮服也算的話，那他确實穿過一兩次，但是那也是人家讓他穿什麼就穿什麼了，哪裡管喜不喜歡。

主理人也壓根沒想到賀家大少的朋友裡還會有對西裝一竅不通的，見陳旭沒開口，又推薦起來，“這次西裝套裝是常服呢，還是準備舉辦要成.人宴？如果是常服的話，您的身材的話，常青藤西裝很适合您的風格。”

“三件套的話會更修身一些，也更适合成.人宴一些，您看呢？”

陳旭頓時有些頭大，他腦袋裡壓根就沒有常青藤西裝和這什麼三件套西裝的區别。

但是裁縫大叔已經熱情的開始推薦面料了，什麼法蘭絨，席紋呢，一大堆陳旭壓根沒怎麼聽過，或者聽過又不記得的專有名詞砸過來，陳旭腦袋都被創的嗡嗡的，“額”了一聲。

賀東延倚着一旁會客的紅絨沙發，黑眸細細的觀察陳旭的表情，并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

他在觀察陳旭的反應。面對這些生活中沒有經曆過的事，他是露怯，還是萌生卑意，還是過于浮誇——他必須知道陳旭會怎麼做，才好知道要怎麼調整。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再過幾個小時，就是江家的晚宴。

這是“記憶”裡第一場重頭戲，也是一切導火索的開始。

隻是陳旭的反應，不免讓賀東延有些失望。

他知道勉強要求一個十八歲的男生，面對超出他經曆範圍的事，都會有些無措。

……連裁縫都應付不過來，晚上面對江月渺，不知道他能怎麼樣。想到這裡，賀東延不免搖了搖頭。

但是現在也沒更好更合适的選擇，賀東延站起身，慢條斯理走過去，準備幫陳旭解圍。

而另外一邊。

主理人說了這麼多，見陳旭還是有些茫然不懂的樣子，目光也不免露出微微的疑惑和審視。

他頓了頓，繼續客氣的笑道，“不如這樣，小陳先生，你和我到裡房來，我把展示品拿給您看，您就知道該選什麼了。”

他的态度已經從謙恭轉換成對外行的敲闆的架勢，不過這點小小的轉變，陳旭并沒有發現，他甚至壓根沒注意。

因為他在聽到大叔說到去還要去給他拿展品的時候，頭就一瞬間大了起來。

說實話，他買衣服從來都懶得試，也不喜歡逛，基本比劃比劃就走了。

為什麼布什麼料什麼紋在這幹賴個把鐘，完全是就是在浪費時間。

這西裝再牛又怎麼樣？沒聽過時間就是金錢嗎？

陳旭“哎”了一聲，趕忙把人攔住，“别，不用了。”

助理裁縫端着笑，“我想還是要的，畢竟隻有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定制的西服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他這話說完，開始長篇大論，滔滔不絕起來，“手工定制的西服套裝總是不一樣的，小先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身形的特點，當您穿上最合适衣服的時候，再在鏡子前面看看，一定會比現在還要英俊不少……這樣不是更好嗎？”

陳旭給他說的腦殼嗡嗡的，好不容易等他結束反問句，連忙“嗯嗯”兩聲，餘光剛好瞥到走過來的賀東延，便反手指了指，“我知道我要什麼。”

“看到他了吧。”陳旭說

主理裁縫見賀少被指着，當即一愣，“這……怎麼了嗎？”

賀東延也是剛走到陳旭身邊，忽然聽他說這話，黑眸便有些奇怪的望過來。

“給我來份和他一樣的就好。”

陳旭反客為主，随口道，“我們過來做情侶裝的，情侶裝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主理裁縫，“……？”

賀東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