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菲迪留下了藥便離開了。
她總是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櫻井淩川正拿着一本書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垂着眼簾,聚精會神地看着那本書。
太宰治還在睡,或許是平日裡沒怎麼睡好過,他難得睡得比較沉。
櫻井淩川伸手摸了摸太宰治的額頭,起身重新打濕了毛巾又放在太宰治的額頭上。
櫻井淩川的房間很安靜,隻有風吹過時窗簾沙沙作響和太宰清淺的呼吸聲,偶爾還會有書頁翻篇的聲音。
這樣的環境,着實讓人忍不住放松緊繃的神經。
櫻井淩川也很久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數不完的文件需要批閱,數不清的人需要警惕。
所以這樣的情況下,櫻井淩川也難得有了困意。
熟悉的環境加上熟悉的人,讓櫻井淩川下意識地感到放松。
他趴在了房間的書桌上,靜靜地注視着太宰治。
太宰治本來就長的很好看,少年還沒完全張開的臉上帶着些嬰兒肥,因為生病微紅着的臉,淩亂的黑色微卷發,顯得他像是櫥櫃裡精緻的洋娃娃。
或許,對太宰治的特殊,也有他長的好看的原因在吧。
人畢竟是視覺性動物,總是對美好的事物抱着善意的态度。
櫻井淩川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睡着了。
是夢裡。
不是那樣壓抑的夢,這一次夢裡沒有紅發的女人,但不變的還是那個小孩。
小孩一個人坐在秋千上,正捧着一本書。
櫻井淩川微微偏過頭去看那本書的封面,看上去是一本童話。
櫻井淩川坐在了小孩旁邊的秋千上,陪着這個獨自看書的孩子。
周圍算不上安靜,因為正是黃昏,大人們都領着自己家的小孩,一邊嬉笑着走向回家的路。
但是小孩沒怎麼在意,他隻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裡。
“喂,你怎麼還在這啊?”
是一個小男孩,手裡拿着一根微微有些融化的棉花糖,他好奇地問道:“你的媽媽不接你回家嗎?”
小孩面對這個小男孩明顯有些手足無措,他慌慌張張的把書關上,磕磕絆絆地回答小男孩的問題:“媽媽,媽媽她一會就會來的。”
小男孩沒有聽清小孩細蚊嗡嗡般的聲音,他掏了掏耳朵,疑惑地說着:“你說了什麼啊?”
小孩局促地捏緊了衣角,咬着唇不敢再開口。
一直在一旁圍觀的櫻井淩川忍不住微微歎氣,他的手放在小孩柔軟的發絲上,語氣輕柔。
“原來以前是這樣腼腆的性格嗎?小時候的我自己。”
這個小孩就是正幼年時期的櫻井淩川,然而櫻井淩川完全沒有過這樣的記憶。
他的記憶裡,他隻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被院長撿到養大。
雖說夢都是沒有邏輯的東西,但櫻井淩川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樣的東西。
而且……
“夢的話,未免太細緻了吧……”
小淩川當然感受不到櫻井淩川放在他頭上的手,他微微昂着頭,看着比自己更高些的小男孩離自己越來越近。
小男孩微微張開嘴:“喂,你……”
“小幸!快回來!”是小男孩的媽媽在叫他。
小男孩伸出的手頓了頓,他挎着臉微微抱怨:“媽媽,我在和朋友玩!”
小淩川聽見小男孩說的朋友時眼睛亮了亮,他彎起嘴角想要說什麼。
可是小男孩的媽媽已經到了這邊,她看見小淩川,像是看見了什麼髒東西一樣驚恐地拉起小男孩的手,把小男孩扯開了。
“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和那孩子說話嗎!”
“可是媽媽……”
“沒有可是!他媽媽是瘋子,他也是個小瘋子!你忘了……”
小男孩和他媽媽的争執聲漸漸遠了,小淩川站在原地,他的嘴角還挂着微笑的弧度,可眼裡聽見小男孩說“朋友”時細碎的星光已然消失殆盡。
有的,隻是一片空洞和虛無。
櫻井淩川沉默地看着小淩川。
小淩川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突然,他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蓋,肩膀一抽一抽的。
哭了。
櫻井淩川也走的小淩川的身邊,他蹲了下來,即使知道小時候的自己聽不見他的聲音,他還是安慰着他。
他在安慰着過去不幸的自己。
“不要哭,不要哭,你以後會有好朋友的。”
“你會遇見對你傾付愛的院長,會遇見雖然有些幼稚但帶給你溫暖的家人,會遇見有些孤獨的太宰,會遇見信任你并且真心對待你的人。”
“不要哭,櫻井。”
不要哭,過去的我自己。
這裡不是夢。櫻井淩川清晰地意識到,這裡是他的記憶,他從來沒有過的記憶。
是誰要讓他記起這些記憶?
是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還是曾經遺忘的記憶?
小淩川聽不見櫻井淩川的話,他蹲在地上,一雙小手緊捂着嘴,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然而喉嚨深處卻還是傳來抑制不住的嗚咽聲。
櫻井淩川蹲在一旁,安靜地陪伴着他。
這時,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淩川突然轉過頭,直直地和櫻井淩川對視了。
櫻井淩川一愣,但在發現小淩川的眼裡并沒有他的倒影時才意識到,這隻是一個巧合——夢裡的人怎麼會看見夢外的人。
倒映在小淩川瞳孔裡的,是紅發的女人。
“媽媽……”小淩川這樣稱呼那個女人。
櫻井淩川發現,他還是看不見女人的臉,上一次的夢裡,這一次的夢裡,女人的臉上都蒙着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
女人看見小淩川通紅着眼睛,滿臉淚痕的樣子,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