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芷蝶終于拖着疲軟的身子開門的時候,門口等着的人已變成了昕兒。“你……一直在這等着?”雲芷蝶難得臉一紅,讓她一個小姑娘守在門外,這……這成何體統呀?“我剛來不久,師兄特意制的藥膏,給姐姐送來。”昕兒将手上的托盤往上舉了舉,雲芷蝶這才看見。這藥膏研磨的細緻,隻是像剛剛做好的樣子,匆匆裝在一個小瓷碗裡就送來了。
雲芷蝶自然是謝過昕兒,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勁:“蕭哲今日怎突然變了性子?”“他才沒有,受人所托罷了。”昕兒隻意味不明的留下一句,随即伸手将雲芷蝶往屋裡推了推,“姐姐快些上了藥才能舒服點,昕兒就不打擾了。”雲芷蝶就被昕兒輕飄飄的推進了屋。聽見動靜的影七回頭,幾下将手上正在更換的單子收好,過來扶住雲芷蝶:“小姐不是說要去見人?怎麼一轉身的功夫就回來了?”
雲芷蝶還懵着,自然沒腦子理會他的缱绻語意,隻是照實答:“昕兒送了藥膏來……”“有藥膏那自然是好,免得小姐腫痛難捱。小姐要試試嗎?”影七很快反應過來,雖然耳尖紅的滴血,但還是那樣缱绻的語氣,像是誘哄。人在思考的時候,很難對另外的事情表達否決,雲芷蝶被扶到床榻坐下,影七問的是什麼她好像都沒聽,但已經點頭回應。
直到影七小心翼翼的掀起她的裙擺,雲芷蝶才突然回了神。她不過才輕微的一激靈,影七立刻便停住了手,試探着:“怎麼了?”雲芷蝶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影七是在問她,緩緩握緊了他的手:“我自己來吧,這樣……總是委屈了你。”“不委屈的,小姐。”影七像是怕雲芷蝶再說出什麼來,一把掀開了裙擺,細細勻開了藥膏的手探入塗抹,輕柔的像拂過的一陣風。
雲芷蝶咬緊了唇,忍耐。她初經人事本就羞赧,影七這樣的細緻體貼更讓她的情緒攀上了頂峰,一時間整張臉紅透了,像天邊的紅霞。影七沒有擡頭,卻好像感知到她的情緒一般,四平八穩的聲音低低傳來:“為小姐做什麼,影七都是願意的。”這句話今天他不止說過一次,乞求時、情動時、還有此時,每次聽到她的心都跟着顫一顫。
雲芷蝶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的臉,溫熱的觸感,倒惹得她落下淚來。影七手指上的藥膏還沒有拭淨,看見她哭了是什麼也顧不得了,忙忙亂亂的把她的裙擺拉扯好,手指還翹着就把雲芷蝶攬進懷裡。影七的身上總是熱騰騰的,雲芷蝶不管不顧的将眼淚抹在他的衣襟上,悶聲悶氣:“你是壞蛋!”影七用手臂更緊的把人摟進懷裡,下巴輕輕的蹭了蹭她的發尖:“嗯,我是壞蛋。”
……
“你怎麼還不回你自己船上?”蕭哲看着一旁百無聊賴到已經開始鼓搗他剛剛尋來的草藥制作藥膏的玉清,皺着眉問。“剛偷了你的師,總要練練手啊。”玉清慢悠悠的擺弄着藥杵,研磨的動作都緩緩的,似要把草藥的每一分都碾盡才好。“剛?”蕭哲冷冷嗤了一聲,這個“剛”字用的好啊,一剛都剛到一個時辰前了。“你有意見?”玉清斜睨了他一眼。“豈敢豈敢。”蕭哲才不願意過多招惹這個人,嘴上很快的服了軟。
玉清便又繼續起他的研磨大業,倒也不再折磨那幾株草藥,很快就大開大合的敲擊研磨起來。蕭哲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倒也沒覺得他吵,他們自小都習慣了藥杵的敲打聲,聽久了還有些催眠。玉清敲的很專注,蕭哲靜靜的躺了半晌,歪了頭掀開一點點眼皮睨着他。其實二人也很久沒見了,因為太熟悉,所以這幾年不見一下子重逢,立刻就找到慣常的相處方式,誰也沒提這幾年的空白。
他大概是不知道若雲來洛城的吧……若是知道了怎麼會不問他。蕭哲思索着是自己開口吓他一跳還是任由着事态發展等他自己察覺。“叩叩。”蕭哲還沒選好,先來了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什麼事?”蕭哲不得不開口應答。“雅醫,三小姐有請。”聽見是雲芷蝶請,蕭哲翻身坐起來,毫不意外的和玉清對視,兩個人無聲的對了口型:“蘭衣?”
不好讓門外人多等,蕭哲開口回應:“有勞稍等。”門外人輕輕應了一聲,聽着更像是蘭衣了。玉清停了手上的活計,下意識收拾齊整了。房門甫一打開,對上的果然是蘭衣笑意盈盈的臉。“雅醫。”蘭衣客客氣氣的行了一禮,還是雲氏的禮節。“舒姑娘?”蕭哲适時的表現出訝異,面上表情仍保持着君子端方的模樣。
蘭衣含蓄的點了點頭,手上隻做出“請”的姿勢。蕭哲踏出門去,蘭衣卻沒動。玉清若有所覺的看過來,見蘭衣還站在原地,于是開口:“我也需一同前去?”蘭衣依然是點點頭,将含蓄而陌生的感覺演繹的淋漓盡緻。玉清理了理衣擺,擡步跟上蕭哲。他今日除了面對美璃的那一會功夫,銀面一直覆在臉上,他便一直是方疏天。
玉清和蕭哲到樓上的時候,看見了守在門口的影七和彩袖。影七沉默内斂,彩袖憂心忡忡。彩袖自然也看見了玉清二人,換了溫和的表情上前幾步:“兩位随奴婢進去即可,三小姐已經在了。”蕭哲偏頭看了玉清一眼,玉清點點頭。影七趁着幾人進去的時候,擡頭悄悄的看了玉清一眼,那眼神很輕,很輕。
彩袖迎着二人進去,又自己退出去把門關上,見影七還在發呆,忍不住推了推他:“待在外面幹什麼,不進去伺候小姐?”“小姐讓我守着。”影七隻是答,沒什麼情緒。“真是個木頭。”彩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也懶得跟他置氣,轉身就走了。等彩袖離開之後,影七的眼神裡才漫上了一絲絲情愁,直直地看向緊閉的門,好像在透過那扇門看向裡面的人。
雲芷蝶看着玉清進來,眼裡就已經沒有了其他人,等到門關上再開口已經是她忍耐的極限:“這幾年……”“都好,都好。”玉清知道她想問什麼,很快的回答,隻是開了口,濕意便無處藏匿。蕭哲知道自己就是個幌子,默默的找了最角落的椅子坐下,看着這許久不見的二人,見她們應該沒有什麼品茶的心情,自己端起杯子來慢飲,因為茶的味道不好,輕蹙着眉又放下。
玉清坐到雲芷蝶身邊,她伸手想把他的銀面取下。玉清握住她的手輕緩的搖了搖頭,若非怕她當時昏迷初醒看見陌生人驚慌,他是不會摘下來的。雲芷蝶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想開口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垂下眼眸什麼都沒說。“不必對舒蘭那麼好的,讓她留在這……已經很不合時宜了。”玉清看了她半晌,開口第一句卻是為了蘭衣。
互訴衷腸這樣的事,還是很不适合他啊。玉清暗暗苦笑,見雲芷蝶沒什麼激烈的反應,又想随她去吧。玉清自己還在努力說服自己,卻沒想到在自己成功之前雲芷蝶開了口,還是和以前一樣亮晶晶的眼神:“也就這段時間,等再回雲島就讓她跟着彩袖做事。”雲芷蝶的眼神澄澈,明晃晃的告訴他,他的擔心憂慮她都知道,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