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簡也沒說話,隻靜靜等着。
妙清感受到承簡的堅定和力量,心中安定下來,抽抽鼻子,甕聲甕氣的道:“我跟你說了,你可别嫌我家亂啊。”
承簡斜了妙清一眼,氣氛又緩和了些,兩人都知道各自在開玩笑,說明方才的緊張已經散去了。
妙清便将當年父親和祖父如何去世,德潤如何承認自己走錯了路的情形,告訴了承簡。
承簡點點頭:“嗯,這是你當年知道的真相,那現在呢?你發現并不是你三叔做的?”
“你知道嗎?我爹最後腦子已經不清楚了,但是就算是中毒,并不會引起腦子的問題,當年因為我爹确實受到了一些刺激,所以大家都以為是因為這個,可是你知道嗎?我爹用青銅餐具、飲具,已經幾十年了,而這些東西,都是李姨娘送的。她家裡就是做這行的,要說她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實在叫人不信。”
“可還有其他證據呢?青銅這種東西,普通人家接觸的本就不多,或者李姨娘家裡并沒有告訴她,而她也沒說是讓你爹用的,就如此錯過了呢?”
“怎麼有這麼巧的事呢?而且當年是有人看到,那個給我爹和祖父診脈的大夫,與一個女子交談,之後很快,這個大夫就消失了。我當年甚至懷疑過是曹姨娘,或者是郭氏,可從來沒想過是李姨娘。如今想來,三叔那麼謹慎的人,就是做了那樣的事,也必不會告訴曹姨娘,而郭氏最是長舌,自然也不會說。而且三叔否認自己殺了祖父,這個我其實是相信的,他當年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卻又承認我爹的事。最大的可能,是三叔殺了我爹,或者未遂,但卻被李姨娘撞破了,于是她用同樣的方法殺了祖父,又慫恿大夫逃跑,這樣所有的嫌疑都轉到了三叔身上……”
“……”這番推理,承簡也無法反駁,這确實是最合理的解釋。
“承簡,我甚至很害怕,祖母病情反反複複……”
“你的意思是說,汪老夫人也有可能是……為什麼?”
“你知道姨娘在這個世界上最看重的人是誰嗎?”
“不是你嗎?她看我那麼不順眼,不就是覺得我虧待了你?”
“你們不熟悉她,她确實在乎我,可是姨娘最珍視的……其實是我娘。”
“你的生母?”
“是的,姨娘看我的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她透過我,實際看的是我娘。”
“這也太玄乎了吧?”承簡疑惑道。
“我與姨娘一起生活這麼多年,我自然清楚。”妙清肯定道。
“那麼李姨娘是因為你娘……?”
“一定是了。我爹在姨娘看來,就是罪魁禍首,當年如果不是我爹與娘相識,對了,姨娘一直認為是我爹勾引了我娘,那麼我娘也不會嫁到汪家,也就不會有後面那些事。”
“什麼事?”
“具體的我也不很清楚,家裡人都諱莫如深,我隻知道,我爹和我娘原先十分恩愛,可是我娘一直未能産下孩子,漸漸地,祖母就對我娘很是不滿了,而且我娘是個才女,不喜歡操持家務,這在祖母看來,自然不是個合格的兒媳婦兒,畢竟對她來說,娶媳婦兒不是為了裝點的,天天吟詩作對算什麼?久而久之,我娘壓力越來越大,再加上小産,便日漸消瘦下去,容顔也不負當日之姿。我爹那時候也背負了很大的壓力,科舉、生子,他們倆成天相對,更是無言。”
“後來,我爹受不了,就出去了,等到他再回來,竟帶回一個女子,我不知道我娘是怎麼想的,總之祖父祖母都大發雷霆,因為那個女子是風塵中人。”
“再後來,我娘又懷孕了,而那個女子也被趕了出去。”
“事情大約就是這樣,這是姨娘告訴我的,但實話說,我覺得中間一定還發生了其他的事。”
“不過,就算是隻有這些事,也足夠姨娘恨上我爹和我祖父祖母了。”妙清總結道。
“這恨真的到了要殺死他們的地步嗎?”
“姨娘是把我娘看作自己的一切的,我娘那麼年輕,聽說她去世的時候,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姨娘自然恨毒了我爹他們,若說姨娘有沒有殺人的勇氣,我不知道,但是我姨娘,你也是見過的,她最是固執的,她認準了一件事,就會一直堅持下去,誰也勸不回來。她認定一個人該死,難保她不會真的下手,她可能不覺得這是殺人,她會認為這是完成一件任務,和其他人殺人是不一樣的。”
妙清說完,才大口喘起氣來。
承簡摟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預備怎麼辦呢?”
“我……姨娘是個好人,隻是……你說得對,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當年那些人都不在了,還翻出這些來做什麼?隻會叫姨娘傷心,于任何人都不再有什麼益處,難道真的要把姨娘押到官府關起來,再判個殺頭的罪嗎?”
妙清輕輕道,承簡摟得更緊了些,妙清現在這麼脆弱,他怕不抓緊了,妙清就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