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酒量不錯,就是喝多了有些話多。他颠颠倒倒說了一大堆,又是時政又是推銷治國良策,賀谏白偶爾應和兩聲,也不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喝到夜深,逐漸有些燥熱。沈流伸手扯松了衣襟,無意間碰到了個硌得慌的小玩意兒,掏出來一看,愣了愣神。
正是當時買給賀谏白賠罪的那顆透綠寶石珠子。他從絹布裡捏拿出來,對着月光照了照,還是那麼瑩潤可憐。
沈流醺醺然道:“我本以為要還不上你那匹馬的錢了。喏,看看這珠子,漂亮吧。”
賀谏白端詳一番,道:“不錯,還有錢買這個?”
沈流喝多了酒,行動也更放得開些。他擡手在賀谏白手上的戒指上敲了敲,道:“那時候還有點錢,現在是一分沒有了……這個顔色很配你的這條蛇吧。”
賀谏白好像頓了幾秒,低低笑道:“原來是那時……改日我把它鑲上去。”
沈流笑開了,也不知道在笑什麼,隻胡亂靠在窗檐上,眼中有星光閃動。
梨花酒入口清冽綿柔,後勁卻很足,不過半壇子的量,醞釀一會酒意,就能醉得人不省人事。
沈流醒來時剛到卯時,天微微一點亮,他還是覺得有些遲了。他今日要去世子荀那一趟,最好能再見蘇越王一面,便趕緊先起來拟了帖子。
昨夜是合衣睡的,卻無甚印象,看來是直接被賀谏白搬運到了床上。此時衣服被壓得有些痕迹,沈流隻得沾了水想要撫平皺褶。
正忙活着呢,賀谏白旁若無人地走了進來,甚至沒叩響他的房門,出聲時吓了沈流一跳。
“要去見世子荀?”他看着沈流在那使勁對付一道壓痕,問到。
沈流對上這種自說自話的無賴行徑總是沒什麼好招數,很是被動。他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昨晚上已經給我講到,若你為相,要如何如何大刀闊斧變法維新,利國利民的故事了。怎麼,今日要開啟仕途,做那個暗夜點火人了?”
沈流習慣了他那點尖刻的說話方式,翻了個白眼,權當聽不見。賀谏白轉身走了,沈流還以為被他的沉默趕跑了呢,過一會兒他卻又進來了,往沈流懷裡扔了件玄色深衣。
“大才子,穿我這件吧。來日真的為官為相,可别忘了我這一衣之恩。”
沈流無語地承了這個情。
這次賀谏白細緻地熏了香,濃郁的木質氣息從沈流懷裡炸了開來,讓他不由得偏了偏頭,像是要躲過這味道的鎖繞。
學宮在靈平山上,離蘇越都城宋邑不過十幾裡路,半個時辰也就到了。沈流馳馬而行,去王宮遞上了求見的帖子。
蘇越是最早建國的,宋邑也一直是六國内最大的都市。高聳巍峨的宋邑城牆幾經修繕,此時威嚴凜凜,旌旗搖曳。來往客商絡繹不絕,東西二市最是繁華不過,這是楚邑比不上的,當然,天下沒有一座城邑能比得上。而蘇越宮城在城邑最中央,自然也是一派金碧輝煌。
拿着拜帖和學宮信物,幾個禁衛往裡通傳下去。一個内侍引着他來到了臨風宮,正是世子荀的居所。“禀報世子,名士沈流求見。”内侍向前去傳話道。
沒等片刻,一聲清朗的笑聲傳來。
“原是沈君,我好幾日沒去學宮,竟不知你回來了。”沒等到召見,世子荀卻直接小跑出來了。他還未曾更衣正冠,眼裡還帶着好奇,“沈君可是來邀我清談,學宮裡又辦了什麼新鮮的茶會?”
沈流無奈搖頭,世子還是那樣,好像世間沒有半點煩心事相擾一般。
他行了禮,簡略說了一番王柏的見聞,憂心道:“彌海國虎視眈眈,蘇越不可無視,錯失先機。我想自請為使,先争取落明這個盟友……”
世子荀聽得心潮澎湃,激動到:“好!茲事體大,父王習慣早起議事,你同我去見他。”
沈流本就有此意,趕緊從命。
蘇越王宮處處精巧十分,世子親自領路,宮内人都有些驚奇地投來了目光,又恰到好處地收斂。
沈流邊走邊調整着思緒,想着定要一舉說服蘇越王,不枉此行。
有世子荀引薦,蘇越王果然起了興趣,特地邀了幾個朝臣,升殿召見。
“父王,此人就是王柏高足,安平靈郡名士沈流。”世子荀拉着沈流衣袖,直把人往前推。
士不拘禮,沈流簡單躬身拜過。
蘇越王打量着他,悠悠道:“荀兒說你是良士,談的是救國的大事。我看蘇越上下生機勃勃,百業興盛,沈君要從何救起啊?”
昨日打了一天的腹稿,沈流已經有了決斷。他深吸一口氣,铮然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