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欺負我,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你跟他們一起欺負我。”他委屈巴巴坐在床邊抹眼淚,嘴裡絮絮叨叨,“我如何對不起她?我怎麼就是狗皇帝了?怎麼就是暴君了?”
“她搶我哥哥,我都沒怪她。她當衆給我甩臉色我都沒說什麼。天底下的皇帝,誰跟我這般受氣?”
“是是是,她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我的十六可是皇上,真是不懂禮數。”
季庭泰仍有些困,卻還是跟着罵,恨恨數落。
“要不是看在她哥哥的份上,我肯定要趕她走,她竟然欺負我的乖乖十六,我才不準她住在十六送我的府邸呢。”
“哥哥……”
“乖乖不哭,若因為她,又頭痛了怎麼好?哥哥心裡,十六最要緊。”
楚添辛抽抽搭搭的,終于是不說話了,眼淚也漸漸止住,仰頭去親季庭泰,很不好意思地小聲念叨。
“十六是不是把哥哥吵醒了?哥哥繼續睡吧。”
“沒事,我……”
楚添辛倏然去吻他的眼睫。季庭泰條件反射閉眼,由他輕輕淺淺地吻,被人扶着放倒回榻上。
“哥哥,睡吧,哥哥熟睡的模樣十分好看,我還沒看夠呢。”
楚添辛低沉嗓音:他着實需要時間,自己的時間。
這會兒,自然是他說什麼季庭泰都會應。
眸色陰沉,難辨喜怒。
楚添辛錯開眼。
哥哥身邊,他小心收斂情緒,仍止不住雜亂心思。
他拍着季庭泰,像季庭泰平常哄他那樣,望着甯靜祥和的睡顔,忽如春風過境,堆積的陰霾一掃而空。
“陛下,廷尉求見。”
一扭頭,季庭泰不知何時睜開眼睛,被他拍了這會兒,倒真的又生出幾分困意,困倦到隻細細一條縫,握着他的手。
“不走。”
“不走不走,”見到哥哥這般模樣,他隻覺心軟成了水,随之蕩漾,“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了。”
季庭泰迷迷瞪瞪不肯撒手:“真的會回來嗎?”
“真的,我不騙哥哥。”
楚添辛俯身親親他,微微按住,自己披了衣裳去外間。
“何事?”
餘烈看一眼楓亦,待後者退下掩門,才一面告罪一面上前,附在他耳邊回話。
“嗯。”他點頭,“你去罷。”
“陛下不回宮嗎?”
楚添辛沒說話,隻朝後挑眉。
紗簾緊閉,層層疊疊,掩去一室春色。
餘烈撇嘴蹙眉,礙于楚添辛,到底什麼也沒說。
“隻是宮裡……您不回去,多有不便。”
楚添辛略一沉吟:“朕明早就回。”
等他再入内室,發現季庭泰已把自己團進錦衾裡。
“哥哥?”他坐過去,晃一晃他,“哥哥不開心嗎?莫不是嫌我太慢?”
季庭泰不說話,楚添辛便更加深信是自己太慢才惹得他不高興,一個勁兒哄着求着,想讓他理理自己。
誰知季庭泰攢了攢力氣,突然伸手,一面吻他一面動手,掙紮着想解他衣帶。
“哥哥?!”
“……不是說好不走嗎?”
“當然不是我自己走。我們一起回去。”楚添辛失笑,随手系好被季庭泰弄亂的衣帶就扶他起來,在人腰後墊了兩隻軟枕,“哥哥起罷,我讓他們打水來,過會兒好用膳。”
臉頰燙意未褪,他一面洗臉淨手一面問。
“方才……晚膳備下了嗎?”
季庭泰默了默,趁他沒聽清改了口。
他本想問方才怎麼了,餘烈同他說了什麼,為何突然要回去。但一轉念,楚添辛究竟是否完全消氣猶未可知,既然都說帶他一起回宮了,免惹厭煩,自己就不該再多問。
楚添辛正給他絞帕子,一串水花激蕩,叮叮咚咚,恰好沒聽出季庭泰的欲言又止。
“備下了,我方才吩咐過,隻待哥哥好些就送進來。”
看他忙前忙後,殷勤如往常,季庭泰心裡總算好受些,不再想方才的事。
“送進來吧,我看你也累了,歇一歇。”
他明白季庭泰是與他做戲,假意送人,實則是想他回心轉意。既然舍不下,也沒必要再鬧,遂早早讓躲在馬車上的季家人歸府。
夜裡,楚添辛自然而然卧在他身側。
“哥哥睡罷,養養精神,明早就回去了。”
說罷,楚添辛往上拉拉錦衾蓋住他,自己跟着躺好。
他午睡不久,此時也累了,又有季庭泰在身邊,很快便睡着了。
季庭泰在旁邊,聽着他逐漸平穩輕微的呼吸,盯着頂上帷帳,怎麼也睡不着。
怎麼就各睡各的了?今日午後不是睡得好好的嗎?怎麼現在就各睡各的了?就算他未成親,沒有鴛衾,府上難道就找不出一床雙人衾被?
府上的人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明日回宮,也該把連江留在府上,好好教教下人。
季庭泰在這邊委屈生悶氣,楚添辛全然不知,睡得沉穩恬然。
季庭泰聽着他的呼吸,不由想起他因頭痛睡不着時偷偷跑到芙露殿的情景,像隻迷路的小犬,尋着熟悉的氣味,依着莫名的直覺,哽咽無助往他懷裡撲。
他走這一步,究竟對不對?
……
好卑劣。
他仰頭盯着帷帳。
十六不是不懂,隻是太愛他。
而他太懂十六,太懂十六對他的愛,所以才能一次次欺負十六,又一次次用欺負十六的方式讓十六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取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實在,卑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