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楚添辛的意思,季庭泰是老老實實在太子府住着的。平時教授課業,閑了就替他打理打理太子府上下,修葺一番。
他雖不再入宮,可與宮裡的來往從來沒斷過,聞容蘭再能幹,在他跟前還是差了一截。
一日,季庭泰大步跑進來,見武凝然正盛了一小盞蜜花飲遞給楚添辛,瞳孔驟縮。
“陛下!”
二人聞言均看過來。
楚添辛看向他:“季卿?”
他怎麼來了?
武凝然同樣疑惑,更添一絲憤怒:“興昭侯身為太傅,言行舉止自該得體,此刻為何不在太子府,卻擅闖宮宇,呵斥尊者?”
季庭泰不說話,率先上前端走楚添辛手中的茶盞。
“陛下,不能喝,裡面有東西。臣帶了太醫來給陛下診脈。”
“放肆!此乃本宮親手所制,你是想說本宮行刺嗎?!”
季庭泰冷冷看着她,身體擋在她與楚添辛之間:“臣什麼都沒說,皇後娘娘急什麼?”
“興昭侯何必打啞迷?”說罷,她竟搶過季庭泰手中碗盞,不顧形象一飲而盡,挑釁看一眼季庭泰,揚揚幹淨的盞底,“陛下頭痛難忍,本宮關懷探望,興昭侯何故污蔑?”
楚添辛蹙眉:“好了,堂堂皇後,像什麼樣子。”
“陛下……”
“不過是誤會。季卿擔心朕,一時情急,皇後合該大度些。”
“陛下!”誰知季庭泰先開口了,急切焦灼,“還是請太醫看看吧,陛下聖體不可有損!”
“興昭侯莫欺人太甚!本宮是皇後,你是什麼身份,膽敢誣陷本宮!”
楚添辛長出一口氣,眼看是躲不過去了,便命楓亦去傳太醫。
“多幾人一同診脈,季卿也可安心。”
然而,幾位太醫仿佛早就串通好了,一緻說無毒,無事,無礙。
季庭泰急了:“太醫怎麼說胡話?陛下若有事,爾等擔待得起嗎?”
盛夏已過,季庭泰卻無比煩躁。
“陛下,有一人,絕對可信。”
綠缛。
楚添辛微詫:他從不知綠缛懂醫術。
“事出緊急,臣不得不違令帶她出府。陛下要降罪臣都甘受,還請陛下讓她進來為您診脈。”
“……也好罷,朕許久不見她了。雲斂,帶進來。”
楚添辛腦子一團亂:誰告訴哥哥的?
“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他微微颔首,手腕擱在案幾上,示意她來診。
她看看楚添辛,得到肯定的眼神後,當即道:“陛下聖體無虞,隻是暑熱反複,故而不适。”
“綠缛!”季庭泰着急,“當真無事嗎?”
“興昭侯仿佛很盼着陛下有事?”
“臣不敢,臣有罪,陛下息怒。”
“好了,季卿關心則亂,朕都知道。”
武凝然冷笑暼他一眼:“陛下,臣妾宮裡還有事,就不陪興昭侯玩笑了。”
天乾殿隻剩他們兩個,季庭泰仍羞愧低着頭,覺得自己太放肆,太胡鬧,楚添辛好生安慰一番才勉強好些。
“哥哥歇會兒,帶綠缛回去罷,十六這裡還有些事呢。”
“嗯……”
“不過……”他話鋒一轉,“怎麼隻有哥哥回來了?聞容蘭呢?不是讓他陪着哥哥嗎?”
“我一時情急……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太莽撞了。十六沒事就好。”
楚添辛低聲笑着,分開多日,難以抑制地親他一口:“哥哥關心我,十六好高興。”
季庭泰心裡沉沉的,無心應什麼,隻歇了片刻就帶人回去。
罷了,總歸十六沒事就好。
“來人。”
楓亦聽見聲音,頓覺不好,認命般推門進去,果不其然遭了狠罵。
“告訴聞容蘭,這點事都幹不好就别在朕跟前晃。”
楓亦小心應下,又告訴他貴妃在殿外求見。
“來得倒快……朕去西偏殿見她。”他輕笑出聲,随後斜眼一睨侍奉在側的小侍,“知道該怎麼說吧?”
小侍低眉順眼,柔聲應和:“奴明白。”
嚴敏進來時,楚添辛正倚在軟榻上看書,一見她露出笑容,招手示意她過去。
他無奈笑着,取出手帕,寵溺拭去她鼻尖上一滴汗珠,逗趣道:“何事讓愛妃如此着急啊?”
“臣妾聽宮裡人說,有人求娶小妹。”她撐着笑,可慘白的臉,顫抖的氣息,無一不在出賣她,“陛下不知,臣妾小妹極是頑劣,所以想看看,是哪家兒郎不嫌棄?”
她抱着幻想,希望是下人錯聽了消息。
“朕倒沒聽說。許是丞相想着議親了,才有風聲傳進來。”楚添辛隻笑,看起來像個和善溫厚的夫婿,“算來,小姨是該議親了。敏敏常日在後宮,幾位妃嫔家中都有合适的兒郎,竟也沒為她想想?”
既然沒闆上釘釘,嚴敏總算松了口氣,又趕緊道:“自然想了,隻是不知誰這樣快,竟搶在臣妾之前。臣妾還想着待定下來,再求陛下賜婚呢。”
嚴敏一走,楚添辛臉上的笑意就再也維持不住:“好快的消息。”
早朝後聞虢才去丞相府,眼下不到正午,嚴敏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