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十五歲下山那年遇到的事情。自繼任宗主之後,司道每年雷打不動下山遊曆一個月,從九歲開始,從未間斷。十五歲之前,她身邊都有宗門的前輩長老作陪,十五歲那年,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獨自遊曆。
當時,就經曆了眼前這一場。
司道按下心中的想法,擡手試了試,她的靈力回來了,與十五歲那年無二。這陣法當真神奇,有了靈力,司道便更無所顧忌了。
她如記憶中那般,打出一道靈力護住在地上被打的蜷縮起來抱着頭的小男孩,而後用一道捆仙索把幾個打人的孩子綁起來。她不插手凡間之事,隻能送這些孩子去官府。
地上蜷縮的小男孩看見那些人被捆起來,眼中的驚懼也慢慢散去,他拖着渾身是傷的身體爬起來對司道磕頭,話語中滿是感激和畏懼:“多謝仙師救命,多謝仙師救命!”
司道走到小男孩近前,伸手欲扶他起來,小男孩卻瑟縮着後退,司道知道這小孩子受了驚吓,語氣好了些,“别怕,我護着你呢。”此時的司道比那時多活了許多年,再看見這樣的事,卻還是忍不住憐惜無辜幼子。
那小男孩擡起頭來看司道,聲音雖然嘶啞,還是能聽出其清脆的音色,“我身上髒,仙師别碰。”在這小男孩的認知中,仙師都是高高在上的,比縣衙裡的老爺還厲害,他怕自己弄髒了仙師,再招來禍患。
司道把孩子扶起來,卻沒像記憶中那樣去問這孩子的家。因為她已經知道過了,不想再揭一次别人的傷疤。
這小男孩失去了六歲以前的記憶,記憶中就一直在流浪,因為天賦不錯,自學着運用靈力,會變些簡單的戲法,靠變戲法為生。自從他開始在城中擺攤變戲法,生活便漸漸安穩起來,至少不會擔心又要餓一天肚子這種事情。
可是好景不長,浔陽城中一些少爺們盯上了這個小男孩,把一錠銀子放在小男孩攤前,要他表演吞刀子。這樣的戲法,小男孩自然是不會,所以他拒絕了。那些少爺們卻不依不饒,把人打了一頓,肋骨都折了。
小男孩積攢下來的銀子都買了藥,傷還沒好完,他手裡就沒錢了。為了活下去,他隻能再出去擺攤,可是他帶着道具還沒在地上鋪好,就有人來驅趕,連着換了十來個地方,每當他放下東西,就有人過來趕他走。小男孩就算再傻也明白了,有人不想他繼續在這浔陽城了。
想明白這點,小男孩就收拾東西出城。他在哪裡都能活下去的。
可出城以後,那群少爺們卻在外邊守着,上來就摔碎了他的道具,然後就是拳打腳踢,“沒經過本少爺的允許,你竟敢離開浔陽城?打!”
有人提議:“在城門口打太顯眼了,讓官差看見就不好了。我們去旁邊的樹林吧。”
就這樣,他們拖着人來到司道現在所在的樹林。
司道記得那時這些少爺們送到官府,也隻判了他們每人十杖,甚至因為這些少爺們的父母花了銀子,那十杖打完,這些少爺們還活蹦亂跳的。
她眸光暗下來,不管是哪裡,都有不公。
司道彎腰牽起小男孩的手,身後是用捆仙索綁起來的一串少爺,那些少爺罵的很難聽,司道反手朝後就是一道靈力,封住了他們的嘴。
這一次,她要親自看着衙役行刑。十五歲的她怕自己打亂百姓的生活,最後卻是那樣的結果,這一次,她要在旁邊看着。
小男孩被司道牽着手,忍不住低下頭,他沒想到有人會不嫌棄他。
司道給小男孩輸了些靈力,“你身體的傷很多,一會兒我給你治,有這道靈力在,你就不痛了。現在,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小男孩仰頭,疑惑道:“去哪兒?”
“縣衙,去求個公道。”
司道問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遲疑着說:“我印象中隻記得一個琴字似乎與身世有關,所以,我給自己起名叫琴。”他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女氣,而且,之前從來沒人問過他叫什麼,他又補充道:“其實大家都不叫我名字的。”
司道彎腰,對上小男孩的眼睛:“哦?”
小男孩數着手指說:“他們叫我小要飯的、演雜耍的、變戲法的……”
司道喊他:“小琴,我帶你去讨個公道。”
小琴眼睛紅了,他抹了抹眼淚,仰頭笑着說:“仙師對我可真好。”說完以後,他低下頭又揉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