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她才啞聲問道：“你們，在哪裡撿到它的。”

“機械八區，298号别墅門前。”

安奶奶手托着項鍊，背脊佝偻着，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你們，想要什麼？”

阮璃知道這個人并不簡單，對她猜到他們另有所圖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我們可以在這裡等，等您心情平複一點。”

“不用，這麼多年了，我已經習慣了。”安奶奶轉身對開門的女生道：“平月，你先去睡吧，這裡有我就夠了。”

平月不知道安奶奶對一個項鍊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但安奶奶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安奶奶，她早就被機械之心排除的機械警察抓走了，因此，她什麼都沒有多問，轉身向一樓的房間走去。

等房門被關上的聲音響起，安奶奶才道：“去三樓談，那裡安靜。”

“好的。”阮璃溫和道：“禾明博士。”

安奶奶腳步頓了一瞬，忽而轉身看向阮璃，眼神矍铄：“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小姑娘，難道你不怕嗎？”

“您是和平的擁護者。”阮璃目光坦然地回望她：“我相信您。”

一個一心隻想解決戰争的人，不論她做出的機械之心有什麼弊端，她的初衷，都是對生命的敬畏和憐憫。

“罷了，還年輕呢。”禾明博士搖搖頭，沒再多言，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再次回到禾明的房間，安奶奶走到桌邊，擡手拿起桌上的相簿，目露懷念，對阮璃說話的語氣卻透着冷淡：“你們想要什麼？不想接受情感剝離？”

她的視線淡淡掃過二人：“戀人？”

阮璃沒解釋，順着她的話道：“是，我們不想接受情感剝離，但機械之心是不可能放過我們的。”

“你們可以在這裡住下。”禾明淡淡道：“這裡它管不了。”

“您不覺得，機械之心已經違背了您創造它的初衷嗎？”

禾明放下相簿，眼眸中露出諷刺：“違背？你們沒有經曆過戰争，自然将情感視若至寶。等你們因為人類的自私、虛僞、貪婪、嫉妒、愛欲而失去所有的一切時，就會明白，現在的社會才是最穩定的。”

“我可以幫你們的隻有這麼多，你們晚上就在二樓休息，我帶你們過去。”

阮璃清楚，她不可能僅憑三言兩語就讓禾明博士交出機械之心，她的觀念源自于她切身的親曆，那漫長的時光不是她的話能輕易撼動的。

她也不準備再勸說。

“我知道她在哪裡。”

安奶奶眼眉微壓：“如果你說的她是指照片裡的人，那你就不需要白費口舌，她已經去世三十年了。”

“三十年，如果她今年還活着，就是三十八歲，是嗎？”阮璃嘴角微微勾起：“禾明博士，她是死在了避難所的門前，是嗎？”

禾明冷冷地看着她，她厭惡别人對她提起這段經曆。

“可是，您确定她死了嗎？如果您的女兒有幸被别人救走了呢？你見到了她的屍體嗎？”

幾句反問讓禾明愣了幾秒，很快，她就反駁道：“我當然确定，她的手鍊……”說着，她突然低下頭，看着手中的項鍊，為什麼，這個項鍊當時沒在。

她也曾經抱有過希望，可是找了許多年，她都沒有再尋到女兒的身影。

炮火讓屍體變得面無全非，沒有完整的身體，隻有沾滿了硝煙的手鍊讓她确認了女兒最後的地點，三十年了，她早就已經接受女兒去世的事實了。

但是，這個項鍊保存良好，不像曾經曆過轟炸。

難道，是以前有人搶走了女兒的項鍊嗎？她從前對女兒實在是關心太少了。

她閉上眼，緩了緩心髒傳來的疼痛感，道：“你們到底要什麼？”

“我要知道機械之心的位置，而交換條件，就是我帶你找到你的女兒。”阮璃正色道。

“機械之心是機械都市的核心，我不可能讓人知道它的位置。”禾明雖然願意收留流浪者，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反對機械之心的管理。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您就繼續當您的女兒已經死了吧。”阮璃推了下時盛的胳膊：“我們走吧。”

兩人剛走到門口，身後就傳來一聲冷喝。

“站住。”

阮璃果真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年輕總是會容易天真，你們以為你們還能走得出去嗎？說出你們知道的，我剛才開出的條件依舊作數。”

阮璃發出一聲輕笑：“您也小看我了，我說過，您可以繼續當您的女兒已經死了，如果一個小時後，我的同伴沒有見到我帶着機械之心走出去，他們就回殺死那個女人，哦，對了，還有她的女兒。”

她輕柔地笑着，連聲音都是甜美的。

“禾明博士。”阮璃轉過身，見到她臉上冷凝的面色，輕柔地寬慰道：“我想，既然情感是罪惡的，那您就不該在乎她們的死活，反正我們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為了人類的事業，這些犧牲都是有價值的。”

“犧牲？”禾明急促地喘息了一聲：“你們和我談犧牲？”

曾幾何時，也有那麼一群人，他們不畏懼生死，不吝啬于犧牲，隻為獲得和平的未來。

可現在，仍有那麼一群人。

阮璃知道她在生氣什麼，她不想評價這個世界的好壞，她的目标隻有一個，那就是找到機械之心，拿到副本獎勵。

“人類總是不知足的。”

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響起，許久，都沒有人再說話。

禾明深深地望了一眼相簿吊墜上的照片，終于，她道：“我答應你們。”

她的生命，已經在走向沒落，她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如果能見見她的諾諾，她就沒有任何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