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知道那個能遠程傷人的黑管子是很危險的東西。和埃澤爾相遇的第二天,諾亞就見他用過這個。
幹脆利落但餘音震蕩的爆音後,那個被埃澤爾稱作“可疑先生”的人類就哀嚎着倒在了地上。汩汩血液從他的褲腿洞裡湧出來,讓諾亞想到了鲸魚的氣孔。
埃澤爾把戴着手铐的“可疑先生”交給印斯茅斯的合作警方,轉過頭,就看見諾亞盯着自己腰間的手/槍。
“怎麼,”埃澤爾指尖點點槍套,“好奇這個?”
諾亞遲疑了一下。
“感覺有點可怕。”他老實地回答。
他看見埃澤爾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手指動了動,似乎想要伸過手來,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
“哦。”埃澤爾捏住指尖,漫不經心地說,“可怕就對了。以後遇到拿着這玩意的人,你可得記得躲遠點,或者幹脆一開始就别讓他開槍。”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接着帶着笑意道:“我也一樣哦。”
諾亞腳步都沒挪動一下:“你不會用它來打我的。”
“這麼自信?”
“嗯。”諾亞目光真誠,“因為你是我的老婆。”
埃澤爾一愣,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前不久随口扯的謊,頓時噎了一下。
他沒有糾正這個誤會,而是湊近諾亞,向他扯了扯領口。
“感謝你的信任。”埃澤爾偏偏頭,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但很遺憾,我生理性别男。嗯,心理也是。”
他睨着諾亞。黑發青年盯了他的脖子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埃澤爾重新站直了:“你之前說你是來找人結婚的?”
“嗯。”
“為什麼?”
諾亞回答:“延續子嗣。”
“是咯。”埃澤爾一攤手,“我沒法給你生孩子。”
諾亞怔了怔,似乎才反應過來,臉上帶上了一層茫然。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半晌才有點委屈地說:“……可是,你不是說要跟我結婚嗎?”
“我說的,你可以拒絕嘛。”埃澤爾一臉真誠,“我本來也不符合你的擇偶标準,不是嗎?”
諾亞愣了一會兒。
“但是,”他慢慢道,“我好像挺喜歡你的。”
埃澤爾沉默了,啞然片刻,轉移話題:“……算了,算了,那到時候再說吧。”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拍拍諾亞的腦袋:“至少别叫‘老婆’,我的稱呼好歹是‘他’。”
諾亞認真請教:“那叫什麼?”
“嗯……”埃澤爾思索一陣,有些含糊道,“‘男朋友’。”
“這是我們對還沒正式結婚的……男性戀人的稱呼。”
-
槍聲響起的瞬間,諾亞歪了下頭。
他深藍色的眼睛如精密的儀器,冷靜地注視着子彈從拐角處的槍支中射出,自轉,破空;所掠過的空氣在滾燙的溫度下一瞬扭曲,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白煙。
“砰!”
子彈穿過他額角揚起的黑發,捎着幾根燒焦的發絲,沒入身後的空蕩裡。
埃默裡被他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什麼也沒看到。她隻聽到一聲槍響,諾亞的身影就從眼前消失了。
蹲在拐角處的槍手眼前晃過一道黑影,接着右側傳來“轟”一聲巨響。
他下意識擡頭,對上一雙在黑暗中發亮的藍眼睛。
這一瞬間,他的大腦接收到了這樣一幅畫面——
黑發青年以反重力的姿勢半跪在右側拐角高處的牆壁上,頭發和衣擺在慣性下高高揚起;他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一手撐着腳下的牆壁,腳下水泥牆在突如其來的沖擊力下緩慢地、一寸寸地皲裂。
飛濺的碎石劃過眼角,槍手驟然回神。
他立刻轉身舉槍,但剛剛那不到一息的愣神間,青年已經一蹬牆面,竄到他跟前,覆上一層冰冷鱗甲的手掌悄然摁上他的額頭。
槍手毫無反應餘地,眼睜睜與近在咫尺的海藍色眼睛對視。
他清晰地看見了那雙漂亮眼睛中近似獸性的冷漠,以及眼角皮膚隐隐浮現的藍色鱗片。
完了。這是他最後閃過的念頭。
半空中,諾亞神色平靜,一手抓着槍手的頭,猛地朝下方牆壁一掄。
“咚!”
石塊轟然,煙塵飛濺。
……
埃默裡對這結束在瞬息之間的一切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