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顧自出了電梯。埃默裡有些心虛地理了理頭發,擡腿跟在他身後。
埃默裡在水群時了解到,這個地址與其說是桌遊店,不如說是艾登·羅斯戴爾盤下了中心商貿大廈的整個47層作為私人工作室。他以往的跑團視頻大多就是在這裡拍攝的,今晚還是第一次對外開放。
不過,即使是這次頗具意義的跑團,艾登也并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至少埃默裡從來沒在論壇上刷到過相關的帖子。
看來還是挺私密性質的。
她的邀請函是骰娘之恥給的,那其他人的呢?艾登親自發的嗎?說起來,艾登到底知不知道今晚有她這麼個人啊……
等真到了人家門口,埃默裡才開始生出些關系戶小菜雞混入大佬團的惶恐。
埃澤爾見她腳步慢慢停了,眉頭一挑,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勺。
“發什麼呆呢,”他沖裡頭揚揚下巴,“我腿累了,快讓我進去坐。”
埃默裡回神,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把電子邀請函調出來,遞給門口等着的人。
門口站着的男人不算高,身形瘦削,機器人般闆正的身體套在黃色西裝裡。
他用手上的機器掃了下邀請函上的二維碼,接着給他們遞來兩張号碼牌,上面用花體字寫着“6”和“7”。
“歡迎,埃默拉爾德小姐。”他用悅耳的聲音說,“祝你和你的同伴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
進了房間,瞥見屋裡的場景,埃澤爾不由在心裡“嚯”了一聲。
這是個布置得像二十世紀初客廳的寬敞房間,牆壁和地闆都由成色漂亮的杉木鋪就,角落還立着舊式壁爐。
屋内光線昏黃微醺,幾張雙人沙發環繞中心的圓桌。
勾起埃澤爾興趣的是屋裡已經坐着的幾個人。
一個穿着潮流的年輕男人,戴着紅色棒球帽和頭戴式耳機,正翹着姿态張揚的二郎腿,仿佛故意想将耐克外套下印着動漫美少女的t恤露給别人看。他的胸前挂着1号牌。
一個體型嬌小、面容沉靜的高馬尾白人女生,以及她身側紮着髒辮的高大黑人男性。他們湊在一起低聲說着什麼,看來是一對感情不錯的大學生情侶。他們分别是2号和3号。
而剩下的兩位……
在屋裡躁動地四處轉悠的年輕男人正好望過來,與埃澤爾四目相對。
克裡斯·泰勒穿了身花襯衫,棕色短發打了發膠、被一絲不苟地捋成背頭,看着與下午那位社畜怨念沖天起的警官先生截然是兩個人。
看到埃澤爾的瞬間,他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他身側沙發上三四十歲的黑發男人倒顯得氣定神閑。
門羅隊長一身休閑的富二代打扮,西裝外套下的襯衫明明收了腰,卻莫名被他穿出一股松松垮垮的味道。
他嘴裡叼着根沒點的煙,手上随意翻着本《克蘇魯神話》。
門羅和克裡斯分别是4号和5号。
“……”埃澤爾挑了挑眉。
埃默裡也注意到了。她捅咕捅咕埃澤爾,悄咪咪道:“埃澤爾,那兩個人是不是家庭餐廳那天的……”
埃澤爾無視克裡斯震驚的視線,低頭問埃默裡:“你很想玩這個遊戲嗎?”
“這是‘跑團’。”埃默裡下意識道,“呃,當然啦。怎麼了?”
埃澤爾聳聳肩:“好吧,那我們隻能指望那兩位僅僅是老天給我們準備的小彩蛋了。”
他随手把7号牌塞進口袋,找了個跟克裡斯兩人處于斜對角的位置坐下。
埃澤爾低頭刷了會兒手機,仍然沒有收到任何跟諾亞有關的消息。他轉過頭,看見埃默裡也像在尋找什麼人似的四處張望,半晌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
“怎麼?”埃澤爾問。
“在找我網友啦,就那天跟我面基的那個女孩子。”埃默裡嘟囔,“她說今天也會來玩的。”
“嗯……”埃澤爾若有所思。他收起手機,站起身,走到通往裡屋的木門前,擰了擰門把手。
“是鎖上的。”克裡斯忍不住出聲,“我剛剛試過了。”
“哦。”埃澤爾淡定地收回手,“請問廁所在哪兒?”
“那裡。”這次應聲的是大學生情侶中的黑人男生。他聲音比較低啞,給埃澤爾指了指另一扇稍小點的門。
除此之外,房間似乎就沒有别的出口了。
“謝謝。”埃澤爾說,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又過了五分鐘,入口大門再次被推開。
埃澤爾擡頭瞥了眼。不知該說“意料之外”還是“果然如此”,這次居然又是一張熟面孔。
進來的是昨天在“渝城老火鍋”見到的那個女服務生。
她戴着眼鏡,換了身寬松的運動衛衣,蒼白的臉上仍然是一副提不起勁的表情。她的短發捋到耳後,露出左耳的精緻銀耳墜,看形狀像個小斧頭。
她順手帶上門,環視一圈,平靜地将8号牌挂到領口。
她的到來像無意間撥動了停滞的時間。在她落座的下一刻,裡屋緊鎖的木門後傳來鎖匙轉動的聲音。
“吱呀——”
木門被緩緩推開。
一對輪椅車輪慢慢滾過微凸的門檻。
一股死氣沉沉的肅穆撲面而來,将在場衆人鎮住了一瞬。
輪椅上坐着一個青年。
他全身嚴密地攏在黑色大衣裡,就連指尖也被手套裹住,拉高的領口上方是兩瓣自帶笑意的蒼白嘴唇。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上半張臉——那裡戴着副精緻古樸的黃色面具,将高挺鼻梁以上的部位完全遮住。
“……”
木門在他身後關上了。他似乎悠悠掃視了一圈在場衆人,接着勾起嘴角,耳邊柔軟的黑色短發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了晃。
“晚上好,”他張開雙臂,輕快地說,“COC愛好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