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一份救命之恩,江照月拒絕廣甯仙君,毅然拜入他峰頭,事事親為,無不用心。
因為他一份救命之恩,江照月不辭辛勞照應小師妹,最終卻還是與小師妹反目成仇。
大雨依舊磅礴,書靈急得團團轉:“江照月,你給小爺撐傘,撐傘!”
江照月充耳不聞。
天色暗淡,宋過大殿裡亮起燈,一朵朵美麗的煙花在雨幕中盛放。
三道傳音符圍在江照月身側。
裴汶吊兒郎當,聲音裡透着喜意:“喂,小師妹生辰,就你一個人沒準備生辰禮,丢不丢人!”
宋過威嚴依舊:“今日木桃生辰,速回。”
陳丹青:“速回,共聚。”
修士體内自有乾坤,這雨勢雖大,但不足以令江照月生病。她隻是想借冰涼的雨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聲音很淡,對身旁的書靈道:“我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裡。”
數年前名動四方的天縱奇才,如今也隻是個拼盡全力才能突破築基的平平無奇之輩。
但江照月不在意。
路平,那就飛奔而至;路不平,那就一步一步、半步半步地挪,總有到的一天。
她以前從未發現,平淡無波的劍峰竟是這樣的波詭雲湧。
在有實力自保乃至探明一切之前,江照月不準備再踏入劍峰。
草木碎裂聲傳來,裹挾着雨液擠壓的聲音。
步履霜手中的傘罩在她頭頂,輕望了一眼煙花盛放處,回眸道:“生辰快樂。”
水珠順着發絲落下,江照月抹了把臉。這還是十四歲後頭一次有人為她慶生,扯唇笑道:“謝謝。”
步履霜坐在她身側,偏頭道:“今日是你的生辰,無需言謝。聽說你想煉丹?這回春鼎雖然品階不高,但容錯率好,很适合初學者,你先用着,我再留意更好的丹爐。”
回春鼎小小一隻,躺在步履霜手心,泛着寶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湖藍色衣衫上沾了雨水,暈染出濃淡不一的色澤,常年帶笑的唇角此刻罕見地抿着,眼中泛過一絲冷意。
江照月低聲問道:“你相信我能學會?”
步履霜笑道:“有志者,事竟成。不試試怎麼知道不會?”
上輩子,她說想煉丹,向宋過言明要上醫峰學些基礎,宋過卻斥責她心比天高,劍道未至大成就想染指丹道,好生發了一通火。
那時步履霜也贈過回春鼎,但是切磋的彩頭,而不是她的生辰禮。乃至她學煉丹的藥典,都是這樣來的。
可惜後來無意中被裴渂撞見,狀告宋過,此後宋過嚴加管教,再沒有煉丹的機會,不然也不至于臨死前一顆回春丹都拿不出來。
江照月止不住去想,十四歲前自己無憂無慮、長輩慈愛、兄長愛護,十五歲登問天宗名動四方,此後雖漸漸平庸,與師門隔閡至深,卻也有相伴至死的好友,有願意奮鬥一生的追求,這樣的自己……隻是一本書裡不值一提的醜角嗎?
她看向步履霜,步履霜任她打量。
他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出身名門,不驕不躁,承載着一個家族的期望,有着這麼多的閃光點,最終卻因為她身敗名裂、沉郁孤冷、不得好死。
還有那些為她鳴不平的師弟師妹,為何也落寞收場?
因為他們都是配角?還是因為他們與自己走得太近,沾了自己的厄運?
步履霜放下陣盤,一裡之内,雨勢頓停。他将袍袖挽起,劍指煙花盛放處,左手并作指劍,抹上劍身,蒸騰的白霧遊蕩而出,再看不見外面紛紛擾擾,回頭道:“來看看我的法術有沒有長進。”
一劍橫空,直指蒼穹,悄然露出的星月都被牽引,以劍尖為軸,絲滑流淌。
微光如輕紗,層層飄搖,籠罩在此。
這麼大範圍的法術運用,江照月眼中映着漫天星辰,亮得驚人:“進步很快!”
是了,他一直在進步。
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奮步向前。
“雨停了,”步履霜長劍入鞘,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攥着,有些微顫抖,笑道,“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