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見暗,林以安挺直的脊背有些發顫,他看向前方的勤政殿,似是出現了幻覺,竟看到殿門打開了。
直到王公公走進,林以安才反應過來,并不是自己的幻覺。
王公公手持聖旨,莊重道:“順甯侯林以安接旨——”
林以安附身下拜,脊背的酸痛讓他的動作有些遲緩,但當他聽到聖旨内容,還是以極快的速度直起身,不敢置信道:“王公公,聖上說什麼?”
王公公不緊不慢的收拾好聖旨,雙手奉給林以安,笑道:“恭喜順甯侯,又即将娶得一房嬌妻。先有侯夫人這般識大體、知進退的正妻,又将有一房溫柔小意的平妻。奴才先恭喜順甯侯了。”
林以安呆愣的接過聖旨,嘴唇嗫喏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公公,皇上可還有交代什麼?”
王公公招了招手,身後走上前一個小内侍,手中捧着一摞折子,遞到林以安面前。
“林侯爺,陛下讓奴才将這些參您的折子拿給您看看。陛下說,希望此次事件後,您能有所醒悟,别忘了當初陛下為您賜婚的初衷。”
王公公說完,便轉身離開,徒留林以安繼續跪在原地。
林以安手中握着聖旨,呆呆的跪了許久,才将聖旨小心收進懷中,開始翻看内侍放在他面前的折子。
折子的内容大同小異,多是參他寵妾滅妻,私德不修的。還有說他蔑視功臣,不尊重嶽丈。
其中一個折子的内容卻有些不同,說他不敬正妻,對皇上賜婚不滿,久不與正妻圓房不說,還在正妻家中當衆與其他女子苟且,顯然沒将皇上放在眼中,更何況皇上賜婚的趙家。
林以安看着折子的署名——杜向晨,依稀記得這個禦史似乎是五皇子蜀王麾下的。
他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道折子上,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紙張,眼神變換間,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眼看宮門快要落鑰,林以安将折子收拾整齊,在石間的攙扶下起身,雙手捧着折子,腳步有些踉跄的往勤政殿大門走去。
他将折子恭敬的捧給門口的内侍,再次跪下磕頭謝恩道:“陛下的提點,臣深受感觸。讓陛下憂心,是臣的不是。今後臣定改過自新,絕不再犯。”
殿内一片安靜,林以安也不認為以自己目前的情況,容帝會召見自己。
所以他說完那番話後,磕了三個頭,道:“微臣告退。”
容帝聽着殿外的聲音,長歎一聲,道:“王喜,朕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
他知趙家被人觊觎着,本來是想指給庚诏,畢竟他是嫡子,私心還是想他能繼承大統,但不曾想他無心朝政。
若還将趙家和他綁在一起,以他嫡子的身份,難免更招禍端……
當初見趙嘉檸對林以安有意,這才為兩家賜婚,卻不曾想林以安竟做出這種事……如今隻希望經此一事,他能醒悟過來。
王公公奉上一湯盅,勸慰道:“陛下是權衡利弊之後做的決定,也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了。陛下,您沒錯,是林侯爺他入了牛角尖。林侯爺聰慧,此事之後,定會有所改變。”
“但願吧……”容帝看着眼前的湯盅,聞到一絲酸味,笑道,“酸筍老鴨湯。皇後送來的?”
“皇上英明。”王公公又趁機拿上幾樣小食。
“每次诏兒來後,皇後總派人送這湯過來,怕朕被氣的心火太大。”容帝笑着喝了兩口湯,又微微怔住。
當年皇後久久無子,兩人都覺得此生嫡子無望,所以将一直養育在皇後膝下的二皇子當做嫡子培養,卻不想幾年後皇後有孕。
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沒想到這孩子聰慧是聰慧,卻對朝政一點都不上心,整日研究那商道。
這嫡子是好不容易盼來的,外加二皇子争氣,對皇後真心孝順,也待庚诏如親弟,還時常勸着庚诏來上朝,容帝便也放任了。
王公公看着容帝的神情,如何猜不到他在想什麼,低聲安慰道:“陛下不用擔心,二皇子跟六皇子手足情深,日後定能護六殿下平安的。”
容帝放下湯匙,瞥了王公公一眼,笑罵道:“老東西!天天在這揣摩朕的心思!”
王公公躬身答道:“老奴就是為了照顧陛下,自然要随時考慮陛下的想法,這才是奴才的本職。”
容帝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麼,脊背放松下來,靠向椅背道:“趙家如今人口不豐,跟朕脫不開關系……趙侍卿再得麟兒是喜事。朕聽說那二兒媳也有身孕了。你去内務府,讓人找些孩子戴的金手钏,長命鎖之類的,明早送去将軍府。”
“是。”
林以安回到順甯侯府時,府中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氣。
阮姨娘雙眼含淚的迎上來,攙扶着林以安,道:“侯爺,您可算回來了,妾擔心死您了。”
林以安有些疲憊的拂開阮姨娘挽着他的手,沒有管阮姨娘的怔愣,看向一旁的林管家道:“夫人呢?”
林管家也聽聞了昨日的事,外加今日皇上賜婚一事又鬧的沸沸揚揚,侯府内都差點亂成一團了。
“夫人還沒回來,隻派了身邊的珍珠姑娘回來傳話,說明日要去永昌伯爵提親,讓侯府連夜準備出一份上得台面的聘禮。”
林以安沉默片刻,又問道:“除此之外還有别的什麼嗎?”
林管家頓了下,還是說道:“夫人沒再交代别的……就是聽聞聖上封了夫人為二品诰命……”
二品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