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便聽見前院傳來了婦人嬉笑的聲音。

歲檀忙跟着一旁的侍女站起身來，候在了韓夫人的身側。

來人是一位滿頭珠翠又一身绫羅的風情婦人，她身後跟着位乳母，乳母懷中抱着一名小娃娃。

先前聽那位酒樓的韓老闆說，這個小娃娃已經一歲半大。可按說幼兒在襁褓之中最晚不要超過一個月，否則便會影響這孩子正常的發育。有時候歲檀真是搞不清，她們這些夫人究竟是心疼她們的孩子，還是在害她們的孩子。

韓夫人拉過娘家嫂嫂的手道：“大嫂，最近我新得了幾件首飾，想着更襯你些。大嫂不妨就叫乳母她們看着小睿，咱們一塊去選一選。正好今日天氣好，小睿多曬些太陽也更好些。”

娘家嫂嫂摸了摸頭上的珠钗，嘴上說着“這怎麼好意思呢”，卻很是誠實地挽着韓夫人離開了。

侍女又拉來了搖籃過來，将乳母懷中的小公子抱了進去。又有一名侍女走上前來，将這乳母也扯了個幌子拉走了。

現下就剩下韓夫人身邊常跟着的一名侍女與歲檀二人守着這位搖籃中的小公子。

歲檀湊上前去，矮下身子用手指去逗了逗他。

不出歲檀所料，這位小公子對她的逗弄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專注地吮着自己的手指頭。

“小睿。”歲檀又喊他的名字。

見他沒什麼反應，她又忽然從袖中拿出個搖鈴，猛地搖了搖，小公子突然嗷嗷哭叫起來。神情很是畏懼。

歲檀聽着他這尖刺的哭聲不由地擰了擰眉，真刺耳啊，比銅鑼的聲音還要穿透耳膜。便慢慢将這搖鈴放在他眼前，他看着面前晃動着的搖鈴竟然瑟縮起來。直到歲檀将它收了起來，他才停止了哭聲。

歲檀又按照現代篩查孤獨症小朋友的量表上所記錄的一些動作、指令依次試了又試。

果然那位酒樓的韓老闆猜得沒錯，這位小朋友的确就是一位孤獨症小朋友。

那邊乳母聽到了小公子尖刺的叫聲，忙趕了過來：“哎呦喂，小祖宗，這又是怎麼了？”

等她趕到小公子面前的時候，卻見着小公子已經被歲檀從襁褓中抱了出來，正将他攤在一張平鋪在草地上的軟墊上，拉着他的兩隻小胖手其他拉着他坐起來。

乳母忙道：“可不敢啊姑娘，夫人對公子寶貝着呢，萬一叫公子他磕着了，夫人又要罵人了。”

歲檀道：“可小公子如今也不小了。我家弟弟這時候都能走幾步路了。”

乳母道：“話是這樣說的，隻不過夫人生小公子時年紀大了，好不容易才生出來，因此小公子金貴着呢。”

歲檀聽後也不争辯了，便由着乳母将這位小公子再度抱起來放在了搖籃中。

經過上一回在酒樓裡頭的教訓，關于這位小公子有問題的事情還是由韓夫人他們去說吧。在現代時她經手康複的小朋友都是已經确診的，因此無論她怎麼說，對方的家長都虛心接受，不會諱疾忌醫。

可是如今，畢竟她不是什麼赫赫有名的神醫，直接就說人家的寶貝兒子有問題恐怕又得被人當成腦子有問題。

待韓夫人送走娘家嫂嫂後，韓夫人問歲檀說：“怎麼樣？我那小侄子可還康健麼？”

歲檀攤了攤手：“恐怕日後長大了，性子會比常人更加孤僻些。若是一輩子由人照料倒是還好，隻是怕萬一......”

她覺得自己說得挺委婉也挺明白了，就是說如果有人照顧，那哪怕這位公子是位傻子也沒什麼事兒，但是萬一他們家道中落啥的導緻這位公子身邊沒什麼人伺候，那他也就完了。

韓夫人聽後絞了絞手：“都說這當局者迷，我與夫君也是養過孩子的，小睿這明顯與我家孩子小時候大不一樣。可嫂嫂她好不容易年近三十才得了這麼一個娃娃，哪裡又能聽得進去我們說的。”

以歲檀的臨床經驗來看，父母生得小孩太早太晚，都容易生下自閉症的小朋友。不過在歲檀眼裡，其實自閉症的小朋友也并非就是傻子。隻不過他們與絕大多數的小朋友與外界溝通的方式不一樣，這才顯得他們不正常了。

其實所謂正常，不就是大家都這樣，所以才覺得本來就該這樣麼？

歲檀有時候倒是覺得，自閉症的小朋友隻是與尋常的小朋友擁有着兩種與世界溝通的符号密碼，實際該有的喜怒哀樂，他們一樣也不少。就像他們有的對于小動物的接觸格外敏感，有的對于音樂等格外在行......

隻是他們為了加入大多數人，才不得不由外人帶領着再重新學習另一副交流密碼罷了。

韓夫人又領着歲檀吃了些茶果，便請人将她送了回去。

歲檀下了轎，隻見慈幼局門外已停着一駕馬車，馬車的紋樣形制與前闆上坐的車夫分明就是那日江王府的模樣。

這是，江王他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