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歲檀朦朦胧胧地睜了睜眼,聲音仍含含糊糊的:“怎麼了?”
初桃隔着門說:“陸夫人來了。”
歲檀:“哪個陸夫人?”
初桃:“就是殿下的姨母,那位陸夫人呀。”
幾句話裡歲檀已經清醒了大半,腦海中也浮現出了那位陸夫人的眉眼。
歲檀問:“她要見我?”
初桃:“是。陸夫人已在前廳了。”
歲檀雖不知陸夫人怎麼突然來了,不過想來估計是覺着做姨母的合該在婚嫁前再見見她,囑咐兩句。
便起床在臉盆中掬了一捧水,可算是叫自己清醒了。
初桃與晴夏聽見屋中動靜,知曉是歲檀起身了,便彼此相視一眼,推門而入,嘴中說道:“奴婢伺候姑娘梳洗。”
不多時,歲檀由兩個小丫鬟領着去了前廳。
前廳裡,陸夫人正慢慢悠悠用茶蓋磨着杯沿,聽見聲響,便将手中杯盞一擱,向着來人迎過去。
陸夫人扶上了歲檀的胳膊:“好姑娘,先前教你受委屈了。”
歲檀并非是頭一回見她了,上一回陸瓊特地拉她來見陸夫人時,歲檀便已知陸夫人并不是什麼刻薄之人,因此這回盡管陸瓊與江王都不在,獨她與這位陸夫人相處,也不覺着有多麼拘束。
歲檀說:“多謝夫人關懷。”
“我知道,你不是攀附權貴的姑娘,且自幼在慈幼局裡長大,喜好自由。如今來了這王府裡頭,到底是拘束了你。”
陸夫人一頓,側了側腦袋,眼神掃過廳上候着的侍女,幾名侍女忙心領神會地一并退下。
待廳中隻餘歲檀與陸夫人二人,陸夫人才又說:“你在宮裡頭的事兒瓊兒都說與我知曉了,實在是可憐。聽說,你先前在慈幼局裡頭,有自己中意的。如今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另嫁他人,我實在是不忍心。若你願意,我便同昱兒講,将你收做我家的姑娘,叫你跟那沈公子成親。聽聞那位沈公子,也是孤苦之人,想來叫他入贅我府,他應也願意。”
她一壁說着,一壁打量着歲檀的神色,又補充,“至于宮裡頭的貴人,你放心,我府中的家仆各個都身手了得,屆時你同那沈公子成了親,我定派人過去日夜保護着你們。想那貴人再過猖狂,也不敢在都城權貴雲集之地行兇。”
歲檀僅剩的幾分困意霎時間悉數消散了。陸夫人怎麼知道她與沈隽?
先不說陸夫人從何得知,她與陸夫人非親非故,單單有過一面之緣。隻因為陸夫人可憐她,便又認女兒又收婿?
陸夫人也太過良善好心了吧?江王的熱心腸還真是遺傳?
可江王的賢名都城中向來為人稱道,而這位陸夫人卻沒聽說過又什麼樂善好施的名頭。她總覺着這位陸夫人是有自己的考量。
歲檀便說:“多謝夫人厚愛,可我與殿下的婚事是聖上賜下的,已是改不了的。”
陸夫人道:“好姑娘,你二人尚未行過禮,一切都還是有轉圜的。”
歲檀搖頭:“夫人,我願意嫁給殿下。”
陸夫人歎了口氣,又說:“小壇呀小壇,實話同你說吧,昱兒他不能娶你呀。”
歲檀問:“這是為什麼?”
陸夫人道:“瓊兒還有一位妹妹,自幼便帶着去宮裡頭同昱兒玩耍,打小時候起,我這女兒便非昱兒不嫁了。”
歲檀問:“殿下也心悅表小姐麼?”
陸夫人說:“昱兒小時候常帶着瑛兒一起玩呢,哪有不喜歡的樣子。”
歲檀想了想,覺着陸夫人這個提議倒是也合适。她不用嫁給江王,就算不嫁給沈隽,餘生也能選一個自己真正中意的人共度一生。她也不用叫江王與這位小表妹無奈互斷情腸。
她便問:“那若我跟您去了陸府,可能行事自由麼?”
等到黃昏時候,江王心情愉悅地回到府中,由春和提着一個食盒伴着他去了歲檀所居的廂房。
門口卻不見人。
春和揚聲喊了半天初桃與晴夏的名字,卻也沒得到兩位小丫鬟的回應,反将不遠處正灑掃着庭院的侍女喚了過來。
“殿下,總管,壇姑娘跟着姨夫人去了陸府了。”
江王問:“可說了何時回來?”
侍女答:“聽說就在府上住下了。”
他先前說的他與小壇成婚前叫她暫住陸府,不過是說給許貴妃聽的。姨母不知從何處聽了去,竟親自将小壇接過去了。
他看向春和:“你說與姨母了?”
春和:“殿下,奴婢整日跟在您身邊,哪有這功夫去嚼舌頭呀。”
江王沉了沉聲:“管好府上的人,許多事犯不着麻煩姨母。”
春和應聲答是,舉了舉手中提着的食盒:“殿下您特地去定霄樓帶的這些菜,奴婢可要送去陸府給壇姑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