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允許對方踏上這條高懸在山崖之間的鋼索。
琴酒會認可蘇格蘭,甚至派仍在觀察期的蘇格蘭來保護杜淩酒,這本身就說明了一種信任。
有着這種信任,蘇格蘭并不需要他的插手,也能快速回到組織的核心地位——說不定在他身上浪費的時間,反而拖慢了蘇格蘭的晉升速度。
直升機裡安靜的時間足夠長了。貝爾摩得發出一聲妩媚的低笑:“Gin,看來你的小可愛……不是很能讓人滿意呢。”
但杜淩酒的表現顯然讓她很滿意——很符合她心目中的杜淩酒的一貫作風。因此她選擇替杜淩酒發聲。
畢竟杜淩酒這個代号,向來在組織中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一方面是組織的保密力度夠強,另一方面也是杜淩酒本人的謹慎。
假如有什麼人,能讓杜淩酒初次見面就輕易報上名号,她才會對那個人另眼相看吧。
而且,對于蘇格蘭這樣剛剛在任務中失手的人,不管是能力問題還是态度問題,杜淩酒發出質疑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琴酒堅持這個安排,看在兩人密切的關系上,杜淩酒倒是也不會說什麼,自己做好防備就行了。
但琴酒不可能不考慮杜淩酒的意見——他審視地掃了蘇格蘭一眼,微微側回頭:“現在我手頭的人裡,沒有其他靠譜的了,不然就先讓這個女人跟着你。”
他語帶嘲諷地補充道:“反正你們不是有一個公關團隊準備要炒绯聞嗎?說不定看到你們的頭版頭條大幅親密照,卡爾瓦多斯那家夥就立刻從病床上蹦起來了。”
貝爾摩得皺了一下眉。林庭語能看出這是真情流露,而非戲劇性的演出,她顯然對那個卡爾瓦多斯毫無興趣,也不打算讓對方纏上自己。
她果然拒絕了:“我明天就要回美國了,那邊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呢。要是你同意的話,我把——打包回去也可以哦?”
林庭語注意到那句話中的停頓,貝爾摩得終究還是沒有把杜淩酒的代号說出來。這證明她已經在心裡把蘇格蘭排除出了機密情報圈外,至少在這次有關杜淩酒的事裡,她不打算支持蘇格蘭參與了。
琴酒不一定會參考她的意見。但在場的四個代号成員裡已經有兩人表現出了不贊同的态度,其中之一還是當事人,這讓他的語氣都帶上了煩躁:“知道了,指望不上的家夥。”
一直沒有加入對話的蘇格蘭終于小聲開口了:“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靠,但是……不知道這位先生能不能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呢?”
貝爾摩得這下起了興趣,轉頭望着他:“哦?這可真是有意思。你要怎麼證明?我很期待哦。”
蘇格蘭瞄了琴酒一眼,對方沒有表情,于是他繼續說道:“我沒有執行過保護任務……但我提前做了很多功課,組長知道的。不管這位先生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吩咐我。假使您不想看見我,我也可以藏匿起來,随時等候您的召喚。”
他的聲音裡傳達出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請您試着使用我吧,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您感到一絲不愉快的。”
貝爾摩得發出了一聲“Wow”。
她稍微往後靠了靠,托着腮,目光在蘇格蘭和杜淩酒之間轉來轉去,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看來Scotch很喜歡你呢。怎麼樣,親愛的,要試着品嘗一下來自高地的烈酒嗎?不過我真的很擔心,以這副執着的樣子,說不定Scotch會對你做出什麼哦——”
林庭語表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應該擔心我對他做什麼才對。”
貝爾摩得掩口而笑:“說得也是呢,我們的Basilic先生……我聽說蛇進食的時候是一口囫囵吞下,隻剩消化不了的毛發和骨頭會被丢出來吧。”
她重新望向蘇格蘭的目光裡帶上了一絲憐憫和伴生的惡意:“希望這個小可愛能好好活到半年後,等我再回來看你哦。”
琴酒終于一錘定音:“别廢話了,貝爾摩得。蘇格蘭先跟着,有事後面再說。”
林庭語攏起雙手,垂下眼開始閉目養神。
既然琴酒都這樣說了,他也隻能默許——看來這是無法改變的,蘇格蘭必然會接下這個任務,成為他的貼身保镖。
就像他之前試圖取消與J369号的相遇時那樣。來自那種神秘力量的,仿佛能劈開頭顱的劇痛與暴雨一同突兀降臨,懲罰他擅自改變既定的未來。
不過至少有一點變化——按照蘇格蘭隐藏于暗處的做法,他們之後應該不會有太多的接觸,也無從産生那種微妙的羁絆了。
假如這種程度的偏離是允許的……
那麼,讓蘇格蘭意識到真正的危險,從而主動敬而遠之,應該也是規則裡所容許的吧?
誰也沒有規定保镖必須緊跟着主人——依賴着主人。
“我的代号是杜淩酒。”
林庭語的聲音極其輕柔,像是要将緊繃的神經也輕輕撫摸到松軟下去一樣。
琴酒皺了皺眉,而貝爾摩得也露出了饒有興味的表情。這兩個人顯然都知道他正在施展催眠,但誰都沒有出聲打斷。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杜淩酒的目标隻有一個人。
“向我起誓吧——用你的生命,和你剛剛下定的決心。你不會把這個代号,以及對應的情報,告訴今天不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純黑的王蛇,從毀滅世界的烈火餘燼中顯出長長的陰影。它注視着目标,明顯的掙紮神色在那張年輕的臉上閃過,又被不太高明地壓抑下去。
“假如你膽敢欺騙我,那就付出你此刻發下誓言的所有代價。”
他輕聲說。
在長久的靜默後,蘇格蘭終于應答了:“……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