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得并沒有出發去頂層。
但她也沒有發出“情況有變”的警告——因為确實沒發生什麼危險。
隻是派給她打下手的幾個新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激動起來,接二連三溜掉了。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還不小心撞翻了正殷勤給她遞酒杯的一名企業家。
酒水和高腳杯一起碎在地上。為了揭幕而特地準備的純白拖尾禮裙,也不可避免地飛上了幾片刺眼的顔色。
貝爾摩得:……
朗姆真是老了。招的這些家夥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不過她并沒有出言斥責——那太不優雅了。隻要稍稍蹙一下眉頭,自然有人替她開罵。
而且這種意外也不算什麼大事,現場團隊當然早有應對的預案。專業的助理和保镖們立刻出現,護送她去預定好的房間更換衣服。
作為當紅明星,克麗絲·溫亞德的聲望雖然沒有她那位堪稱好萊塢女皇的母親高,但該有的排場也不會少。
在等待造型師對新裙子的腰背曲線做調整時,百無聊賴的貝爾摩得注意到了一個跑前跑後打下手的小助理。
“這是新來的小朋友嗎?”她的聲音溫柔甜美,“好像以前沒有見過呢。”
“不要動,親愛的。”差點畫歪了眉線的化妝師扶穩她的臉,百忙之中抽空瞄了那邊一眼,“是來盯着你脖子上這串漂亮枷鎖的人,好像叫中村。”
哦,贊助商的人。
貝爾摩得了然。
她今晚用的禮服裙和其他配飾都是鈴木集團提供的。與那些即将被她親手揭開神秘簾幕的寶石們相配,這些衣飾也是一等一的名貴。
她現在戴着的這套祖母綠首飾,據說還是某個名門的收藏品,因此活動結束後會被收回。這個中村,大概就是來負責保護首飾的人吧。
等好不容易能動了,大家都在匆匆收拾東西,貝爾摩得朝那個小助理招了招手:“小甜心,過來一下。”
對方愣了愣,指着自己,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什、叫我嗎?”
貝爾摩得被這種反應逗笑了,朝周圍的助理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出門,然後提起裙角親自走過去:“你是叫中村嗎?真可愛。稍後想去喝一杯嗎?”
中村驚愕地張大嘴,過了半晌才漲紅了臉:“不、不必了,我不能喝酒——”
“我知道。你還沒到二十歲吧?穿着大人的衣服也很帥氣哦。”貝爾摩得誘惑地壓低了聲音,“有不會被發現的好地方,放心吧……你喜歡什麼基酒呢?”
中村一下子閉上了嘴,左右掃視幾圈。其他人這時都已經識相地避出去了,房間裡隻剩他們兩人,沒有誰來圍觀溫亞德女士的獵豔行為。
“……你是怎麼發現的?”
貝爾摩得挑了挑眉,原本那種甜膩的語調瞬間消失了:“這條褲子,腰身好像有些松呢。作為手工定制的知名品牌,可真是失格啊。”
“眼睛果然好利。”中村咕哝道,“行吧,一杯朗姆就好。”
暗号對上了——确實是朗姆派來的人。
事先沒有通知她,恐怕是打着别的心思吧。比如從旁監視,看她有沒有認真幹活,或者跟可疑人物聯系之類的。
貝爾摩得冷笑一聲,繼續問道:“你今晚都要跟着我?”
中村搖搖頭:“我另外還有任務,順路過來看看什麼情況而已啦……不過你有事也可以叫我。”
貝爾摩得一點不信。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發現了這個疑似易容的小助理——特地裝扮成可以接近她身邊的人,還說隻是順路,這借口可真不怎麼樣。
她還想追問,這時一道悠揚的長笛曲在房間裡響起來。旋律如夢境般舒緩,清脆的風鈴聲跳躍出輕盈的節拍。
中村迅速背過身去,掏出手機:“喂?……啊?我嗎?我現在還要去樓下監控室……行吧。那你快點回來啊。”
電話挂得像接起一樣迅速,貝爾摩得隻來得及聽到一絲被電子合成器鈍化過的聲音,從那個手機裡漏出來,完全分辨不出說了什麼。
不過馬上中村就為她解惑了:“那個、你現在能跟我去隔壁套間一下嗎?從那邊有個小門可以過去——”他指了指牆角。
貝爾摩得皺了皺眉。既然知道是朗姆的手下了,她也沒必要客氣,抱起手臂昂了昂下巴:“誰在那裡?”
“我也不知道。”中村小聲嘀咕,“說是某位大人。”
……那個藏頭露尾的老家夥,又在玩什麼把戲。
在日本的地界上,能稱得上“大人”,今晚又會出現在鈴木塔的,無非就是那幾個。
琴酒這時候應該在外面監工,沒空來找她。皮斯克則是忙于履行他明面身份的社交義務,貝爾摩得離開大廳的時候,還看到他在跟某個财閥相談甚歡。
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朗姆自己了。
看這個小朋友連自己的酒名代号都沒拿到,多半也沒有得到太多的信任。朗姆一貫秘密行事,不告訴小朋友要見到的大人是自己,也很正常。
就不知道朗姆突然找她是有什麼緊急情況要面談了。
貝爾摩得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開幕的時間快到了。不過在今晚的安排裡,開場先是主辦方和嘉賓緻辭的環節,到她露面還有一段時間。
這邊臨時有意外狀況的信息,現場團隊也一定已經同步過去了。隻要不耽誤儀式的進程,見面說幾句話,稍微晚一點到,也沒什麼。
助理們都在房間外,不會有人注意到她曾經通過這個内門去到隔壁——這當然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吧。
她于是拂了一下裙角:“領路吧。”
中村應了一聲,就率先往那邊走去。他站在牆角的小門前,半彎下腰點了點門鎖上的觸控屏:“唔……六位數密碼。”
貝爾摩得瞥了他一眼:“你不會想說你不知道密碼吧?”
“怎麼可能啊,讓我想一下。”
……
在貝爾摩得即将失去耐心的時候,中村終于翻遍手機郵箱找到了想要的密碼,開始輸入了。
幸好這個密碼沒錯,門鎖滴一聲就沙沙開啟了。就算隻是小兵,再有什麼無法容忍的不專業表現,貝爾摩得真是要考慮下次大會當衆彈劾朗姆能力問題了。
中村壓下門把手,往前用力一推,然後就迅速閃到一旁:“我不能進去。請。”
他始終低着頭,看都沒有往那邊房間内看一眼,顯然是事先收到了這樣的吩咐。
還真符合朗姆的風格,沒有必要,面都不想露。
貝爾摩得從鼻子裡輕輕地嗤了一聲,先是走到門邊,擡手抵住了正在緩緩往回關閉的門,從空隙裡掃視了隔壁房間裡一番。
是個陳設簡單的會客室,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也沒有多餘的人。中間放着一條長茶幾,邊上有個男人背對着她坐在沙發上,這一陣動靜下來,都沒有回頭觀察情況。
當然不需要。會進來的隻有手下和貝爾摩得,無論哪一個都不可能突然掏槍,打爛那個暴露在沙發上的後腦勺。
不過——不是朗姆。
畢竟身體底子擺在那裡,朗姆一般會僞裝成不起眼的中老年男性。沙發上這個人怎麼看都是個青年男性,坐起來半身都暴露在靠背外,朗姆也沒有這麼高。
還有哪位不知道的大人?
貝爾摩得蹙了蹙眉。
組織最核心圈層的成員她都認識,多年以來一直沒有什麼變動。但因為平時主要在北美活動,東亞這一邊的人員情況,她并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