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est(測試)?Turn(回合)?
04,是第四次的意思嗎?在此之前,還有三次他不知道的這樣的行為——曾經有三束不知從何處來的目光,在注視着他和林庭語。
不對。
他應該知道的。
那個連續劇一般的夢境,連上剛剛的這一次,就已經有四場了。
反複地、不由自主地進入了這些似真似幻的夢境,而劍崎薰又碰巧出現在這裡——哪有這麼巧的事。
這也是某種催眠技術嗎?就像萩原曾經說過的那樣,被送進連自己都想不起來的記憶,從中發現自己藏得最深的意願。
其他的人,也是這樣被劍崎薰發現了不願洩露的秘密嗎?
如果是這樣,那就必須通知零組,立刻采取手段,把她嚴格控制起來了。
杜淩酒那樣經驗豐富的專家,尚且需要跟他目光對視,使用言語誘導和肢體接觸,才能在他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實施催眠。
而這個劍崎薰——安室透可不記得自己在入夢之前,曾經見過她。
更不用說前面的三次夢境,都是發生在他一人獨處的密閉空間裡。連組織也不知道的安全屋,獨自駕駛的車輛,以及那個狹小的、随機選取的基地休息室,隔絕了光線和聲音,根本不可能有人闖進來,幹擾他的思緒。
安室透同樣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誰,在操控人心的領域能超過杜淩酒。一定有什麼困住意識的陷阱,從這個貌似無害的年輕女人手裡設下,然後被他一腳踩了進去——四次。
對方就是沖着他來的。陷阱就是為他設的。這個陷阱底下還有林庭語——隻要想到這點,藏在襯衫領下的那條銀鍊就像忽然收緊了似的,勒得喘不過氣。
安室透本能地擡起手,摸索着解開了一顆領扣。
但那種窒息感并沒有減少,本來衣領也沒有緊到那個程度。相反,連心髒好像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在硬生生往外扯。
那條鍊子……有那麼短嗎?
安室透忽然有點不确定了。
他其實已經把這條鍊子壓箱底很久了。因為搜集情報時常需要在不同身份間切換,每次易容換裝要是都保留着一條相同的銀鍊,難免就會被注意到,成為破綻,所以幹脆就不帶在身上了。
而且……它已經斷過一次了。
在安室透還不是波本的時候——在他剛加入組織,還是個底層成員的時候,組織還在快速擴張勢力,經常與其他暴力團體發生沖突。
某次不可避免的白刃戰中,一柄從身後襲來的匕首險之又險地劃過他的頸側——擦在那條銀鍊上,滑了出去,隻留下一道淺在皮肉的傷。
安室透後來把銀鍊送到首飾店裡修複時,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那隻是一條細如草葉的蛇骨鍊,安安靜靜地擺在工匠的台上,連細長的尖頭鑷子都能彎折它斷裂的鍊環。
安室透拿起了被拆下的鍊環,嘗試着捏了一下,柔軟,順伏,根本不可能抵抗住匕首的切削。
然而他脖頸上還在隐隐作痛的傷口,又告訴他并不是幻想。這條纖細的,輕輕一用力就會被拉斷的銀鍊,替他阻擋了原本可能緻命的一擊。
或許這就是天意,不親眼所見就不可能相信的事實。
在遊蕩着八百萬神明的國度裡,說不定也有一個小小的靈,從這條沒有溫度的銀鍊裡生發出來,在最關鍵的時刻顯現,保佑了他。
……是你嗎。
某個已經十分模糊的黑色身影停在遠方。
如果是你的話——
“你們好像在讨論有關林君的話題,不知道我能不能旁聽一下?”
忽然一個友善的男聲從旁響起。安室透回過神來,循聲望去,看到一個笑眯眯的青年分開人群走了出來。
……是那個差點說動林庭語去東大同居的家夥啊。
安室透的臉色頓時一沉。他可還沒忘記前幾天發生的那場鬧劇。
“畢竟是我接引的學弟,明明不久前才剛拜訪過,現在卻突然聽說失蹤了,我也很擔心呢。”
少來了。你一個早上接引了上百名新生,怎麼沒看到你一個個去家訪。這種借口也就哄騙一下沒有防備的林庭語了。
沖矢昴迎着他仿佛炮火轟鳴的目光,十分自然地站到了跟前。
安室透第一次仔細打量了這個人。零組的調查報告他仔細讀過,沒什麼問題,很普通的進學記錄和更為普通的個人生活。
現在看起來,樣子和檔案裡的照片也沒有大的出入。和劍崎薰戴着同樣的粗框眼鏡,按理說應該會顯得不起眼。但褐粉色的頭發過分矚目,讓人想忘都忘不掉。
這種淡化其他身材容貌印象,隻強調一項特征的形象設計,正是易容的要點之一。
如果所有人都隻記得這一頭粉毛,那隻需要戴頂不同顔色的假發——甚至可能這本身就是假發——就可以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了。
就像安室透自己特意染得更鮮亮的金發。他原本的發色其實要淡很多,不仔細看甚至有可能分辨不出顔色。假如有人沖着“金發”這個特征來搜尋他,就很容易漏過。
安室透心裡産生了懷疑,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隻是抱住雙臂揚起下巴,顯出一副深感冒犯的樣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沖矢先生也喜歡嗅探别人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