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有限的時間裡努力不違背自己的本心。這是他的奉行的人生格言。
萩原研二正是因為了解他,在那個時候才沒有說出讓他拆掉炸|彈的話。
但尊重了解并不代表不難過。
松田陣平低頭看向自己幼馴染熟睡中的臉,半長發的青年因為睡前情緒激動掉了好幾次淚眼睛稍微有點腫。眉頭微微皺起,臉頰也沒有以前飽滿,瘦了很多。
他當然知道讓幼馴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是誰。松田陣平在心裡歎了口氣。他之所以這麼着急的學習那些知識,也是因為在第一天跟着降谷零回來的時候看到了萩原研二,對方的情況超出他的想象,讓他根本沒辦法放心。偏偏這人又鑽了牛角尖,心裡固執的認定了某個事實,自虐一樣的折磨自己的内心。在他第一天守在他床邊的時候就發現了一點端倪。
松田陣平這些天除了跟着降谷零在外面做委托,大部分時間是留在書店和田中三郎的式神混在一起。前身是靈和妖怪的式神們會很多奇奇怪怪的技能,松田陣平這段時間跟着他們也掌握了不少。其中他最近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入夢】。
這招算是鬼魂的基礎技能,松田陣平在降谷零的同意下在他身上稍微實驗了幾次就完美掌握了。然後接下來的日子,這項技能他大都都用在了幼馴染身上。
萩原研二的精神大部分時間都很穩定,唯一會出現破綻的時候就是每晚的噩夢。松田陣平光是用這招把幼馴染從噩夢裡拉出來都用了好幾次。這讓他更深刻的意識到了萩原的心理問題。
自責和愧疚無時無刻不占據着他的内心。但因為他太會調節自己的狀态,平時隻會在夜半的睡眠裡露出藏起來的端倪。這些都是松田陣平體會到的。
但想要解決幼馴染的心理問題不能一蹴而就。就像萩原研二了解松田陣平一樣,松田陣平同樣也十分了解萩原研二。自家幼馴染看起來很好說話很柔和,但其實内裡十分固執,一旦認定了什麼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鑽起牛角尖來讓人棘手的不行。
國中的時候有一次兩個人突發奇想下一次廚,煮了一鍋湯。因為是第一次用可拆卸式鍋把手,萩原沒有把把手的卡槽卡緊,一鍋盛着滾開湯汁的湯鍋眼看就要毫無保留全數淋在夏天穿着涼拖的萩原研二的腳上了,松田陣平沒想太多一把推開了他,自己的腿上卻被濺起的湯汁燙走了一塊皮,去醫院挂号包紮耗費了好一會時間。
那段時間萩原研二除了晚上的睡覺時間,幾乎一整天都黏在他身邊,打飯攙扶樣樣不假手他人。即使松田和他反複強調自己受傷不關他的事不要自責,萩原也總是表面笑着應好,轉頭依舊分外用心的照顧他。
從那個時候松田陣平就知道想要讓固執的幼馴染改變自己心裡認定的事情困難指數起碼五顆星。将萩原從那個夢裡拽出來的松田就更加這麼想了。
【hagi,你知道的,導緻我死亡的原因和你無關。那不是你的錯。】
看到這條消息的萩原研二眸光一顫,眼神偏了一下,條件反射就想用平時敷衍伊達航的僞裝來蒙混過關,但在想到現在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後,從不和幼馴染撒謊的本能讓萩原研二在心裡猶豫糾結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坦誠相對。
伊達航昨天晚上負責值班,這個點還沒有回來,家裡隻有他們一人……一鬼。
“我的理智告訴我那的确不是我的錯,那隻是無數不可控的意外中的一個造成了小陣平的……死亡。”萩原研二的聲音低啞,也許是因為噩夢醒來,也許是因為情緒波動。“但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明明在那裡死掉的人是我,那這邊也應該是我!可為什麼是小陣平代替我承受這一切?明明小陣平不應該死的!”
半長發的青年攥緊拳頭,力道大的手在發抖,沙啞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
擁有另一段記憶的從來不止松田陣平一個。當一年多以前的11月7日,松田所在的吊艙爆|炸的那一刻,在購物廣場大門口的萩原研二、在附近負責疏散人群的伊達航、還有他們不知道在哪裡在做些什麼的諸伏景光,三個人在那一刻腦子裡就突然多出了這份大概率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記憶。
從昏迷中醒過來的萩原研二帶着那份多出來的記憶,在接受了幼馴染犧牲的事實後那份愧疚始終如影随形,午夜夢回,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看着那個犧牲的【萩原研二】和摩天輪上的幼馴染的身影重合,這些都讓他痛苦難當。
冰涼的觸感以一個大力從上往下突然狠狠敲在了他的額頭,萩原研二所有的思緒都被這毫不留情的一下給敲的暫停了。半長發的青年捂着額頭滾在床上痛呼:“嘶!好痛!小陣平竟然用手機……太過分了吧……嘶……”
松田陣平冷眼旁觀床上被他用手機砸的滾來滾去的幼馴染,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表情不善的在萩原研二的手機上運指如風。
【笨蛋研二!竟然想這些有的沒的!你自己都說了那隻是一個我們誰都無法控制的意外事件,無論是你還是我,我們都是憑借着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在行動。最後那裡也是我自己的決定。這些都和你有什麼關系!把這些都擅自攬到自己頭上……你是烏龜嗎?背上不重嗎?我現在告訴你!我的死亡和你萩原研二一點關系都沒有!不準再想什麼一切都怪我之類的事情了!不然就算我現在碰不到你,光是用這個手機我也能把你揍進醫院!】
本來還想着要好好說話勸慰一下被自己留下了快一年多的幼馴染,但實在被萩原自責的話激的又氣又心疼,情緒一爆發本來還在講道理的話就變成了和罵聲參半的樣子。啪嗒啪嗒的一大段打完松田陣平無語扶額,但又覺得幼馴染這個樣子就是需要猛藥,遂捏着手機拍到了萩原的面前。
萩原研二從疼痛中緩過來後就側躺在床上拿着手機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松田陣平對他說的話。看着看着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最後直接捂着肚子縮在那裡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的,小陣平果然一點都沒變嘛……哈哈哈哈哈!”
留着半長發的警官先生此刻頭發亂糟糟的散在兩耳邊,被主人随意的扒拉了兩下别到了耳後,露出了那雙不知道是因為笑的太過還是别的原因變得濕潤的紫色眼睛。
萩原研二用手指擦了下眼角滲出來的淚水,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的臉上還帶着笑過以後的紅暈,眼睛卻亮的出奇,臉上的笑容也真情實感多了。
松田陣平雖然不明白自家腦回路一向清奇的幼馴染因為什麼笑成這樣,但看着他此刻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自己的話起作用了,忍不住也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好久都沒有挨小陣平的罵了,這種感覺讓人怪懷念的。”萩原研二笑着,露出了一個有點怅然又有點釋然的表情,繼續道:“也許我就是為了想聽小陣平罵我一頓才這麼消沉也說不定。”
【瞎說什麼。】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萩原研二撓了撓後腦勺,笑意收斂,表情認真了起來,“小陣平說的話我聽進去了。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我鑽牛角尖了,讓你們擔心了吧?這麼想想估計讓伊達班長還有小降谷擔心了不少日子吧?之後要好好的道歉呢。”
“能再和小陣平對話是hagi做夢都沒想過的事情,hagi真的很幸運。所以,再給我一段時間吧?小陣平。”
萩原研二笑着看着自己的面前,神奇的是即便他看不見松田陣平,但他的眼睛卻牢牢鎖定住了幼馴染的位置。兩人仿佛跨過了人鬼的殊途、跨過了這一年多的死别,重新看見了彼此,兩個人互相對望。
萩原研二說:“再給我一段時間,hagi一定會擺脫之前那幅喪的不行的樣子,重新變回原來的樣子。”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靜默了一會,又用手機敲了一下發小的頭,隻不過這次用的力道輕了很多。
【不用執着原來的樣子。你不要再鑽牛角尖就可以了。】
萩原研二微微睜大了眼睛,随即又笑了起來。他今天笑的次數格外的多,他今天确實很開心。
“小陣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啊。好,hagi記住了。”
“還有,歡迎回來,陣平。”
松田陣平:【啊,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