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華如水，一陣涼風吹過，早春才過，天地間還殘留着零星冬日冷寒，要趁着一股東風盡數抒發開來。

阿洛站在蕭曜風身後，一會兒擡頭看看月亮，一會兒偷偷觑着蕭曜風，實際上心神全在琢磨，雲小姐在動手嗎？怎的沒聲音傳出來呢？

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少爺豈不後悔帶雲小姐來這一趟？不管怎麼樣，少爺能善後的。阿洛小幅度活動一下手腳。

蕭曜風立在庭中，如松挺拔，深不見底的眼眸精準盯住土屋的一角，那裡竟然長出了一顆青翠的草苗。隻有兩片葉子，根莖不足他小指長，生生從土塊裡冒出頭來。

生機勃發的場面，蕭曜風卻是滿臉陰沉。此番回京，他必不會善了。

原想連夜就走的，隻是，蕭曜風欲利用此事，遠去北戎邊關。歸來時日不知。午間見到雲星回，蕭曜風臨時改變主意，他承諾過的，要幫雲星回挖出真兇。

既然甲一以此為托詞應付雲星回，那就兌現。

木門發出咯吱一聲，半邊門被打開，雲星回緩緩從裡面走出。

雲星回怔怔望去，朦胧水霧間，看到蕭曜風，以為他特意守在門外，艱澀開口：“沒死。”

她心心念念着要報仇沒錯。可雲星回不是嗜血之人，腦子裡還有一根弦，她不能連累蕭曜風。

蕭曜風擡腿走到她面前，聲音低沉，“哭什麼？”

雲星回伸手拭去剛剛落下的眼淚，閉眼再擦一回，手上沾滿濕意，她這才有自己真的在流淚的實感。

雲星回覺得自己應該笑，歡暢肆意的笑。上一世家破人亡，今生卻無人知曉，唯有她日夜警惕。

可是，悲傷和眼淚就是不受控的溢出來。多麼可悲，一個人因為嫉妒，就能仗着縣令親戚的身份，滅人滿門。

屋檐伸出的斜坡正好遮住雲星回的眼睛，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淚水被收拾幹淨，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無雙的明眸。

“高興的。”雲星回啞着聲說。

蕭曜風輕笑一聲。

雲星回也跟着露出一個淺笑。她會等着看，朝廷如何宣判這兩個人。還有荀縣令的小妾，一旦她成為犯官之妾，自有下場。雲星回就不去弄髒自己的手了。

月亮開始往下落，時間來到後半夜。

雲星回剛要邁出步子，突然停住，轉過身看着蕭曜風，浮現出一個念頭，試探性的問：“你做過周華年的武學師傅，覺得他如何？”

蕭曜風不解的低頭，評價道：“習武資質不錯。”

聽得這話，雲星回就不饒彎子了，“我想讓周華年去邊關投軍。你有路子嗎？”

周華年跟着她前程有限，不如就請托蕭曜風，将人送去軍中，隻要是昭郡王的隊伍即可。

蕭曜風一愣，“為何？邊關軍晉升全靠戰功。大楚和北戎和平共處七十餘年，輕易不起戰事。周華年農門出身，不識字，少謀略，”他三兩句分析，搖搖頭道：“不一定比得上跟在你身邊。”

沒有生命危險，主家看中。還有一點，雲星回願意培養他弟弟周華躍念書。周華年并不是無路可去，要去邊關搏命争渺茫前程。

這些都是眼下的情勢。

蕭曜風想去北戎，是他根據收集的消息，判斷出北戎會撕毀和平盟約，攻襲大楚。但沒有依據，隻是蕭曜風自己的推測。

就連皇伯父蕭凜都不全然相信。蕭曜風自然不會在雲星回面前提起。

雲星回卻很堅定，因為她知道，再過一年，烽火必起。這将是周華年能抓住的，唯一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周華躍會長大，将來他不管是想從商、抑或是考科舉，入朝為官。那麼安樂侯始終是一個威脅。

雲家勢單力薄，護不住他。

隻有周華年有了戰功，才事有可為。

“我今晚回去跟他說，由他決定。”有人幫着牽線，和自己孤身去邊關，内裡相差可大。雲星回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蕭曜風的案子已經辦完，大概不會再來靖安縣。

雲家這裡，端看雲清河科考結果，萬一去了外地，難見面，交情難攀。

蕭曜風挑眉，看來雲星回很希望周華年去，他的确是個好苗子，既送到他面前，沒有拒絕的理。

“若他願意，明日就跟着甲一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