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道:“沈某入都之前謠言四起,有二皇子的功勞。護送壽禮途中差點遇刺,有二皇子的功勞。太子同僚一個接一個慘死,依舊有二皇子的功勞。二皇子,有你在,沈某如有神助啊。”
薄鶴合上書,嘲諷地笑了笑:“我當你不知道呢。”
沈淮卻不笑:“我的确有件事不知道。沈氏一族滅門,太子雖當仁不讓,但光憑太子一人之力,實在牽強。沈某想,裡面或許有人推波助瀾也未可知。”
薄鶴道:“你懷疑是我?”
“怎麼會呢。”沈淮道,“若是沈某沒猜錯,二皇子,你應該是我爹手裡的第二枚棋子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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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山風格外猛烈。
昏迷的冗南人被一盆冷水迎頭澆灌,窒息感令他忍不住瘋狂咳嗽起來。
沈淮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轉頭對薄鶴說:“沈某語言不通,還望二皇子從旁協助。”
薄鶴想也不想就答:“我自小養在宮裡,冗南語并不精通。”
沈淮卻道:“我怎麼聽說,二皇子自幼通曉冗文,書房裡盡數都是冗南文字?”
薄鶴皺眉:“你從何得知?”
沈淮神秘一笑:“不可說。”
沉重的鐵鍊捆着雙腳,加之這車裡燭光幽暗無比,冗南人不由心生惶恐,蜷縮在角落裡喃喃自語。
沈淮道:“二皇子,我需要他幫我确認三件事。”
薄鶴歎息:“你說,我轉述給他就是了。”
方允河在馬車前提刀守了一夜,天剛破曉時才見沈淮從車上下來。那個戰俘卻沒出來。
方允河抹了一把臉,有些猶疑地上前問:“審出什麼了?”
一夜未睡,沈淮的太陽穴脹得發痛,他道:“容我休息半個時辰。”
“行,你休息着,”方允河道,“我去看看鍋子燒好沒有。”
營帳裡有卧榻,沈淮躺下之後就沉沉睡去。睡到一半他醒了過來,不由摸了摸腦袋。不摸還好,一摸他就知道,發燒了。
這副身子内力雖強大,但總是病痛纏身,三災兩難的從沒斷絕過。這也是要命之處,若是此刻有賊人過來讨他性命,那簡直是輕而易舉。
實在熱得不行,沈淮松開衣襟,任由那熱得發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之中。
就這樣他才能勉強睡去。
這一睡,竟睡了整整兩個時辰。還是方允河的副将龐春進來喚的他:“”沈大人,咱們該啟程了。”
沈淮猛地驚醒,頭痛欲裂,差點從榻上跌落。龐春見狀一把上前扶住他:“沈大人,你的身子?”
“無礙。”沈淮道。雖說身上燙得像個爐子,但也隻是個單純的眩暈,還沒有恣睢發作時來得厲害。他道:“跟你家統領說,窮寇莫追。趕路要緊。”
龐春剛要說什麼,外面陡然響起刺耳的兵戈聲。龐春神色一緊,掀簾望去。
一夥冗南騎兵竟闖入他們的駐紮地,同戰士們厮殺在一起。
龐春轉身一把扛起沈淮:“大人得罪了。”
沈淮被他扔到了馬上。一支淬了火的箭射中馬蹄,那馬嘶鳴一聲,混亂之中竟撂開蹄子飛奔出去。龐春想扯住缰繩,無奈冗南人的馬刀劈頭砍了過來,龐春無法,隻好堪堪抵禦。
待龐春再回來奪馬繩時,那馬早已馱着沈淮,不見了蹤影。
“沈大人!!!”
沈淮暈在了馬上,耳朵裡隻剩遼闊刺耳的風聲。
敵人的弓箭割斷了他的披風,劃破了他的耳垂和手背。他隐約覺得刺痛,可身子重似千斤,竟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他聽見龐春的怒喊,但刹那間聲音又消失了。耳畔隻有水聲,潺潺的水聲,襯着那刀槍碰撞的聲音,格外刺耳。
“馬兒你快跑。”沈淮艱難抱着馬脖,顫抖着睜開眼,抽痛地笑了兩聲,“等甩了他們,我給你喂上好的飼料。”
馬像是聽懂了似的,疾風一樣奔起來。
高處,兩匹駿馬卓然而立。
盧霄道:“冗南的暗騎竟在這裡露了馬腳。小将軍,咱們要不要禀告大将軍?”
“不急。”
少年将軍鮮衣怒馬,背後是一把長纓。他面容沉靜:“納葵的兵不動,我們也别動。”
盧霄笑了:“納葵做夢也想不到,咱們竟能甩了他來到這裡。他那個陣法,小将軍七歲就破過。”
荀安看了他一眼:“我看你的左眼白瞎了。納葵給你的教訓還不夠?”
盧霄不屑道:“隻要能拿到哈依和納葵的人頭,賠隻眼睛算什麼。”
說罷他猛然一頓:“咦,那個不是沈淮麼?”
“不要說笑。”
盧霄激動道:“我沒開玩笑,小将軍,沈淮好像不太好。他身後有數十名冗南人追着,咱們要不上去救他一命?”
荀安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