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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終歸虛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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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能愛,恨不能恨,就算是活人也會變成吃人的鬼魅。周幽王點燃烽火台上的狼煙,想要的可能從來不是褒姒回眸時的一笑,而是她對自己愛情的回應。

這就是求而不得的痛苦,把一個顯赫的王朝、一座繁華的都城、一個超然的姓氏都燒成灰燼,燒成“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的哀歌。天子尚且如此,何況凡夫俗子?

阿嬌閉上眼,陳樂君的眼睛趁着黑暗浮現在她面前。那雙欲說還休的眼睛、哀婉含淚的眼睛,像月光一樣幽眇輕盈的眼睛。阿嬌感到那口血怄在她胸裡,壓抑多年亟待噴發。黑沉沉的夜晚卓文君的聲音倒是輕柔似水,“籍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讓丞相的夫人對他動心。”

“籍福是一個好人,再好不過的人。”都說斷橋觀雪、城頭見山、畫閣拜月、舟中看霞、月下賞花、樓上放燈、燈下抱美人,可是黑梭梭的晚上看那一截松枝露出枝丫勾住殘月,阿嬌也感到些許欣慰。朦朦胧胧中水光若隐若現,像陳樂君在阿嬌耳邊哼過的歌。

溫柔的歌纏住阿嬌和文君,把她們送到遙遠的過去。

陳樂君回避了籍福的問題,她近乎着迷地看着籍福的眼睛,琢磨自己有沒有遇見過和他相似的人,答案是從來沒有。很多和陳樂君出身相似的人都有着和她相似的痛苦,那就是沒有靈魂。心髒不知休息地跳動,留給靈魂的位置卻空空蕩蕩。但這也有個好處,那就是足夠麻木,不管枕邊睡得是誰,他們都能安之若素。

不過這也是陳樂君她們這一類人的可悲所在:若有一日他們真在極緻的痛苦和快樂裡找到真實的自己,那恐怕就連他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每當籍福那雙眼睛掃過陳樂君的面龐,陳樂君都能聽到自己心髒快要跳出胸膛的聲音。那種快樂和看到倡優跳舞截然不同,她們柔若無骨仿佛要飛起來的腳步逗引起的隻有陳樂君懶洋洋的快意,籍福引起的感情洶湧澎湃,常把陳樂君淹沒。每次籍福打開那扇門離開陳樂君,陳樂君就陷入長久的空虛,魂不守舍。

“我知道我沉淪在怎樣一種隐秘的情感中,”陳樂君看向阿嬌的眼睛,“是魚兒掙脫了水,燕雀踏破了巢。我的心一會兒被火燒,一會兒遭水淹。我知道我遭遇了什麼,我不在乎。”那個時候的陳樂君已經和偶人不差什麼,她在緘默無言和錐心刺骨中來回上千次,早把自己的朝氣和活氣消磨殆盡。陳樂君重複着和阿嬌說:“我不在乎。”

阿嬌看到的不是陳樂君的平心靜氣,是她絞心斷腸後的暮氣沉沉。

小舟在水中搖搖晃晃,越過殘陽和紅蓮。柏舟中人飲酒未見得逍遙,煙波在桂棹蘭槳下一蕩,岸上的蘆葦蒹葭就遠了。陳樂君抱着帶水的荇菜和滴着水珠的菱草眺望着岸上的風景,遠山如黛,被橘黃色的天熏染得若有若無、時近時遠。江水一路淌到天邊,和天河相接,把還不算明亮的星月都接了下來。陳樂君一時看得癡了,掰開蓮蓬掉了一地的蓮子,也不知曉。

籍福很小心地收拾着舟上的荇菜菱草,他盡可能不碰到陳樂君臂膀,可目光總是忍不住逗留。陳樂君手臂上挂滿了鑲嵌着各色寶石的金钏,那上面多多少少纏了些水草。籍福移開自己的目光,看到江中已經飄起水月,荷花一傾倒明月的倒影就随之破碎。零星有蘭桡自江渚劃來,散落在無限波光,渺渺煙雲中,害人辨不清歸路也識不得來路,

在水面上一切似曾相識,蓮蓬是露着圓孔的綠房;荷葉圓大如帷蓋,滾着露珠舒展開就是一張貴人辇車上時常張開的翠蓋;蓮籽乳白色,别稱為素實;蓮蓬不剝開隻看外在團團如螺,成熟後由綠漸黃,是隻沒肉的黃螺。蘆花點點飛上绫羅墊子和陳樂君略有些濕的衣裾,黏在上面不肯下來。

“如果一輩子都能這樣就好了。”斜陽下陳樂君的目光似有光華流轉,她睫毛撲閃了兩下,光華就化作淚珠滾下臉龐。“我好像看到明日之預兆,朝朝悲戚,難以自抑。”

陳樂君經常聽到灌夫窦嬰引起的喧鬧聲。韓非子在《五蠹》裡說:“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其帶劍者,聚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現在窦嬰一個人就犯了三種皇帝的忌諱,他是儒生做到丞相,德高望重;他是武士,平定過七國之亂,眼下似乎希望朝廷再出變故;他還有另外一層隐秘的身份,那就是他是衰落的窦氏外戚,皇後的表親兼姑父,也是栗太子的太傅。

朝廷中勢和貴截然不同,秩次官位是貴,宗室外戚是貴,但是和皇帝太後關系遠近是勢。窦嬰失去窦太後是失勢,田蚡得到王太後青睐是得勢。

失勢的日子是很難熬的,風刀霜劍日日相逼。陳樂君坐在籍福身邊和他說起那一日田蚡的爽約,“是灌夫把他硬請了來,在宴席上灌夫又和田蚡起了沖突。”

籍福用清亮冷靜的目光打量着陳樂君,“魏其侯一直和武安侯攪在一起,”那種惱人的冷靜讓陳樂君慚愧,籍福繼續問道:“魏其侯是不是還想借武安侯的勢?”

窦嬰沒有一天不想回到朝廷中樞,他極力挽救他和田蚡之間失衡的關系,陳樂君對此心知肚明,“窦嬰他不甘心……我沒有辦法,對我而言那些門客的奉承話不如醉倒來得痛快。”

“門客倒也不是隻會說奉承話,灌夫養的那些門客倒是很有用,不過太有用了,小心過了火。”籍福的神态轉變為一種超然物外的冷漠,他總是這樣,一旦事情不和他牽扯就變得無情。

“我要走了。”陳樂君看見窦嬰派來的牛車,這段時間長安城沒少流傳她和籍福的故事,裡面有真有假,讓窦嬰頗為惱怒。

籍福看着陳樂君登上馬車,她周圍滿是郁郁蒼蒼的蒹葭。籍福一點兒都不想說話,他耳邊的風聲會幫他淹沒一切。

一個獨一無二的人、一段記憶猶新的往事、一次愛或被愛的經曆,這在詩書中被認為罪大惡極,可如果脫離淺薄的道德回歸人本身,沒有這些才是真失敗。

女人看男人和男人看男人是不一樣的,荀子總是不理解女人對男人的喜好:“今世俗之亂君,鄉曲之儇子,莫不美麗姚冶,奇衣婦飾,血氣态度拟于女子;婦人莫不願得以為夫,處女莫不願得以為士,棄其親家而欲奔之者,比肩并起。然而中君羞以為臣,中父羞以為子,中兄羞以為弟,中人羞以為友。”

可是女人就是喜歡那些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哪怕他們在男人堆裡連中等也算不上。桀纣都是高大姣好的美男子,做起帝王來連性命都保不住,但他們身邊坐着當時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阿嬌看到嫩黃色的連翹有綠色的花萼和單片的花葉,忍不住折斷花枝,“我永遠不可憐那些愛錯人的人,我不信在追逐過程中被愛者沒有發出過輕蔑不屑的暗示,是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一意孤行,奔向自己的死路。”文君聽到阿嬌的冷笑聲,無情堅硬如鐵,“我永遠不憐憫我自己,也不許别人憐憫我。是我錯估了我愛情的價值,該我承擔後果。”

在四合的暮色中文君看到阿嬌眼中的亮光,“我在長門宮的時候還是不死心,想和他見一面,哪怕隻是夢中,隻是見到畫着他樣子的扇面屏風我也欣喜萬分。直到後來我又看到楚服,嚴格來說,是看到楚服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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