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為什麼這麼堅持要留下,無名火頓時燒得我頭腦發熱。
“最後問你一遍,你走不走?”
得到的依然是沉默,和不作為。
“不走是吧。”我松開他的手,“那我扛着你走。”
說完,我就不等他反應迅速将人扛起來就往外跑,許嘉樹當時對我拳打腳踢要下來。
我算是占了體型優勢,就算開門的時候他掙紮成功,從我身上下來了,我還是借力使力用身體擋住他,生拉硬拽帶他出去摁在探視椅上。
“好了好了,醫院走廊就别弄出太大動靜了,許嘉樹你鬧夠了沒有?遇到點事就知道動手動腳的,你講點道理行嗎?”我惱怒地用力箍緊他。
結果許嘉樹就跟瘋了一樣,好像把所有怒火和不滿通通發洩到我身上了似的罵我:“跟你有什麼關系?我警告你,你他媽别在這時候多管閑事!”
我皺着眉頭看他,停頓了片刻梳理一下,反來質問他:“難道你就跟這件事有很深的關系嗎?”
“你什麼意思?”
許嘉樹聽了我的話更上頭了,一字一句都是重音,“我剛才說了,是我把陳冠宇介紹給許千惠認識的,如果不是我跟陳冠宇走得近,他們就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再加上最先發現這件事并且出手的人也是我,怎麼就跟我關系不深了!”
“你又急什麼?”
我說:“你是參與了一部分沒錯,可是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啊,剩下的應該讓他們自己解決不是嗎?”
“……”許嘉樹愣了一下,像半夢半醒的醉漢被潑了盆冷水澆醒了似的,突然卸下身上的刺毛。
漸漸地,我感受到了他的軟化,慢慢也松開手,坐在他身邊松了口氣,我撸起袖管查看,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紅抓痕看得我暗自發愁。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許嘉樹喃喃着捂臉。
“怎麼都變成你的錯了。”我向來就事論事,搞清楚大概後,我也覺得情有可原,便安慰他:“你隻是一個局外人而已,隻是無意中參與進去的,誰都沒法阻止後面會發生什麼,你就不要因為這個自責了。”
“我知道。”
“嗯,你能想通就好了。”
我們兩個人安靜的坐了一會兒,許嘉樹忽然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整理儀容儀表。
他站起來說:“走吧,看你小舅去。”
我一愣,驚訝道:“我小舅?”
許嘉樹點頭,“你不是陳冠宇最心疼的侄子嗎?”
我語塞片刻,心情很複雜,“原來你知道的啊。”
許嘉樹理所當然道:“不然我為什麼把你帶到醫院來,故意讓你看笑話麼,我還沒那麼惡趣味。”
走廊有點窄,來往的人也不少,我便跟在他身後,問他:“你和我小舅,是很好的朋友嗎?”
許嘉樹先是沉默,而後說:“算是吧。”
我又問:“那我怎麼沒聽他提起過你啊?”
“……”
“你幹嘛又不說話?”
許嘉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正對着我,滿臉不爽地說:“沒人教過你,不回等于無可奉告嗎。”
明明比我矮那麼一點,氣場就是很有壓迫感,見識過他什麼脾氣的我說什麼也不跟他對着幹,而且我也摸清了,他屬于那種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好吧,抱歉,我不問了,你别生氣。”
果不其然,許嘉樹頓時轉回去,“沒生你的氣。”
走了沒一會兒,他又沒忍住回頭說了我一句:“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像你這麼愛管閑事的人。”
我坦然說:“你打的是我小舅,我當然得管。”
我說的完全沒錯,但許嘉樹總能找到怼我的點,他調侃說:“怎麼個管法,開導施暴者嗎?”
“……”
我無言以對,沒好氣道:“你說話真的太噎人了,小心換個脾氣差點的壯漢一氣之下也把你打進醫院。”
兩個病房挨得不遠,沒說多少話就到了,到門口的時候,我看到許嘉樹從兜裡取出一個套着粉色小貓手機殼的手機,巧的是剛拿出來就有人打電話。
隻是手機被靜音了沒有振鈴,我這個角度稍微低點視線就能看見,頁面上方的聯系人備注“老師”。
許嘉樹的手指輕輕一滑,接通了電話。
那頭是我小舅的聲音。
他溫聲細語地喚着這個手機的主人:“小惠。”
“你終于接電話了,你的身體怎麼樣?”
那種專對于愛人的輕柔的嗓音着實甜膩,聽得我不禁輕咳了一聲掩飾尴尬。
“你哥,還有你父母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告訴我你在哪個房間,我去找你。”
我看不清許嘉樹的表情,大抵是僵硬的,也有可能在咬牙切齒地無聲罵髒話吧。
通話還在進行中,由于沒有聽到回應,陳冠宇疑惑不安地再次輕喚愛人的名字。
就在這時,許嘉樹打開病房的門,他們二人眼神相撞的瞬間仿佛點燃了什麼,對視一秒又默契移開。
許嘉樹笑了兩聲,有點自嘲的味道,說:“我知道你看到我很失望,但也不用表現得那麼明顯吧。”
為了化解僵硬的氣氛,我越過許嘉樹走到小舅身邊,對他噓寒問暖,小舅就順其自然把我當救命稻草一樣強顔歡笑着回我的話。
但是注意力都分散到餘光中的許嘉樹了。
我打量了小舅上下,加上剛才也問了他本人的情況,他壓根沒有傳聞中傷得那麼誇張,無非是一些擦傷,除了腳扭傷了,有段時間需要拄拐走路。
要說最嚴重的,其實是嘴上的傷,下嘴唇靠近嘴角的地方裂了很深一道口子,結痂都是黑的。
臉上是被打的沒錯,嘴唇是怎麼傷的呢?
地上那些血又是哪來的?
……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許嘉樹咬的。
至于血漬,是許嘉樹自己砸地面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