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完好的手腕。實在想象不出那種疼痛。
“姜莞。”對面陳美雲忽地擡起頭問她:“那個周扒皮說他們也在金融大廈吃飯,還問我們在哪裡,要跟他們說嗎?”
姜莞頭沒轉過來,當下第一個反應是:“你加了他們微信?”
“沒有。誰要加他微信啊,髒了我的朋友圈。我們手機短信上說的。”
“嗯,跟他們說吧。”反正,他也看見她了。
路季予視線從菜單裡拎出來的一瞬,不期然便撞上了斜前方,玻璃落地窗後的那雙玻璃珠似的,像貓一樣的眼睛。他是個很少感到尴尬的人,并且還張了一身令人尴尬的本事。但是遇上姜莞後他有時不得不承認,真是道高一丈,魔高一尺。
按平常人這會兒都該怎麼反應,紅着臉把頭立馬扭過去或者是裝作鎮定地擡手打個招呼?她都不是,她就好像跟人比瞪眼似的,一雙漂亮眼睛盯着他一動不動,勝負欲強到爆炸。
路季予心想你現在不玩我了,改玩我心态了啊。
所以還是他先扭開頭,為了不顯太刻意,還拿手抵在鼻尖輕咳了兩聲。
正好這會兒去衛生間的周子放也回來了,他從後面攀上來,手肘沒個正形地挂靠在路季予肩上,故意道:“剛才我問了那個陳美雲了,她們也在金融大廈,要不等吃完飯,我找她們約個下午茶——”
他話還說完,浪笑挂在嘴角,手下的人忽然站起身,把手裡排隊等位的票遞給旁邊一個帶着孩子的媽媽:“我們不吃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們的号碼可以給你。”
那媽媽摟了摟懷裡正喊着餓的女兒,連聲跟路季予道謝:“謝謝啊,謝謝。睿睿,謝謝哥哥。”
那個叫睿睿的小女兒揚起一張漂亮的臉,瞪着一雙烏黑的眼珠,冷冷淡淡地掃了面前的路季予一眼,貌似勉強地擠了一句:“謝謝哥哥哦。”
路季予中了邪似地覺得,某人小時候估計也是這幅不依不饒的酷拽樣吧。
一直走到茶餐廳門口,周子放還挂在路季予後頭聲淚俱下地控訴:“路貝貝,你這樣倒貼真的很沒品啊,你昨天還糾結個半死,今天怎麼一遇上她就又走不動道了?你說說,你跟兄弟說說,那魚起碼下了魚餌才上鈎,你是怎麼回事啊?直鈎啊!甚至連鈎都沒有,你就愣是把自己纏在魚線上給打包送上去了!”
“要我說,這姜莞是姜子牙投胎轉世的吧,媽的,太會釣了。”
路季予踏進門口,店内的涼風裹着兩道“歡迎光臨”的聲音迎面撲上他。他跟店員說了句“找人”然後順手把手機點開遞給後頭喋喋不休地周子放看。後面那腦袋果然立馬伸過來,盯着屏幕上簡短的兩句對話。
白色對話框裡:[要過來一起吃嗎?我們點的有點太多了。]
周子放看了一眼手機頂端的備注jw,自然立刻就反應過來這人是誰。而路季予的回複是在兩分鐘以後,要說不說這人還挺會拿喬。
他回複的是他的慣用術語,一個“好”字。
等到周子放定睛一看,這個“好”字後面還賤兮兮地飄着一個“~”。他認識路某人這麼久就沒見過他什麼時候用過這麼蕩漾的标點符号。
“小樣,你還挺春心蕩漾啊——。”周子放勾着路季予的脖子,惡狠狠地使了把勁。
路季予也沒避:“确實,一個沒忍住。”他擡肩把周子放的手隔開,眉眼半擡,神情間那種玩世不恭的氣态轟的一下旺起來,他拿着手機沒幾兩輕重地敲了敲周子放的肩,一副“一日看見長安花”的拽勁:“姜莞可不是姜太公,她會下鈎。”
周子放心想,你少他媽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她沒鈎你也上。
姜莞和陳美雲點得的确是有點多了,但是也不夠四個人吃。她拿起手機掃了掃自己手側的點餐二維碼,看着坐斜對面的周子放:“你們要吃什麼?再給你們點?”
隻是她話音剛落,半當中突然橫過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路季予拿着手機,啥也沒說,自顧自掃完碼後一副低頭認真研究菜單的态度。姜莞看着他一貫冷淡的側臉輪廓,不知怎麼地從他緊繃的下颚線裡看出了幾分“對對對,誰都不要管我,我自己點菜自己吃,你不用問我的意見”的自暴自棄感。
姜莞倒也不是故意忽略他。陳美雲似乎跟他特别不對付,周子放剛往她旁邊一坐,她就跟躲瘟神似的急忙往裡靠了靠。周子放不瞎,當然看見她這躲藏不及的态度,兩人頓時劍拔弩張,眼看要鬧起來。姜莞隻好借點菜的借口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所以,姜莞也不知道路季予在不爽點什麼。
她點進菜單界面,想着剛才的榴蓮酥還挺好吃,可惜隻有兩個,她跟陳美雲一人一個,兩口就沒了。姜莞把菜單拉到點心一欄,找到榴蓮酥,剛點了加入購物車。屏幕上屆時劃過一條信息“gazer下單榴蓮酥一份”,後面緊跟着一條“姜子牙下單榴蓮酥一份”。
周子放……
路季予……
周子放還是道行淺沒忍住,看着手機,剛送入口的茶水頓時嗆灑了一半。陳美雲在一旁嫌棄地啧啧了好幾聲。
姜莞拿起手邊的幾張紙遞給他:“這茶剛上的,是有點燙。”
“不是——。”周子放又想笑又想咳,眼神在路季予和姜莞之間切換不停,簡直是雙重折磨:“姜子牙是你?”
“對啊。”
“好名字。”周子放絲毫不顧及路季予冷得能把他片成人肉刺身的目光,幸災樂禍道。
“真的嗎?你覺得呢?我爸還說讓我換掉,說是女生不适合取這個名。”她扭頭問了一句路季予。
路季予想你爸都讓你換掉了你還問我幹嗎,我是你誰啊。你爸的意見都不聽你聽我的?
“所以你喜歡釣魚?”他接過服務員剛上的茶,擡頭看了姜莞一眼,後者立馬很識相地把自己的茶杯遞到他面前。
姜莞挺意外他怎麼知道自己最近在想學釣魚這件事:“你覺得我适合釣魚嗎?”
不适合。
你隻适合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