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身經曆?”林繁芝哼笑着拍掉她的手,就像撕碎白紙般輕易。
“所以你就在故事中抹黑我?說我欺負你,打你罵你?你怎麼心這麼黑?哦,我明白了,你這是看我保送藝高,自己也眼饞了?”
在畫稿裡,孟盈将自己的被霸淩的經曆化成一副以動植物為主人公的短篇漫畫,其中故事反派是一枚長于山林深處的靈芝。
以孟盈為原型的小白兔本無憂無慮地生活在森林深處,靈芝卻因嫉妒她的自由挑唆豺狼對其撕咬。
又故意傳播小白兔的謠言,緻使其被同伴圍攻堵截。
小白兔傷痕累累地逃到森林深處,從此口不能言,直到王子出現幫助白兔打敗了靈芝一切才回歸正常。
孟盈對自己的創意和技巧信心滿滿,原本想借着競賽揭露林繁芝,但不知怎的,竟叫林繁芝搶先一步剽竊了她的創意。
如今她鮮花着錦,自己卻被冠上‘蹭熱度’之名。
“你欺負我是事實,你的榮譽都是偷來的,你剽竊了我的創意。”
孟盈握住手裡的錄音筆,但這個動作太過明顯,錄音筆被林繁芝一把搶過,泡在髒水桶中沒了聲響。
林繁芝獰笑着把她推進洗手間,孟盈知道她這是要避開監控,努力掙紮。
但林繁芝常年習舞,她哪是她的對手,到底還是被林繁芝一把推進隔間,拖把頂住把手,隔間成了棺材房。
一桶髒水兜頭澆下,腥臭味混着涼意刻進孟盈骨髓,成了她掃不去的噩夢。
“還學會錄音了,可惜啊,不管你栽贓我多少次,這幅畫稿的主人都是我,創意也出自我。”
“孟祁月我勸你安分點,但凡你敢去媒體前面亂吠,我敢保證你和你的司機爸、女工媽都不會有好下場。”
“你猜,他們是信我一個好學生還是你這個連話都說不明白的結巴?你那對底層人爸媽又經得住幾句罵?”
當天下午,林繁芝受邀參加學校組織的保送經驗分享會,會上,她以‘受害者視角’講述了自己的創作曆程。
那些孟盈跨不出的噩夢被她利用,成了她的登雲梯。
在林繁芝侃侃而談時,孟盈登上了天台。
——
死亡在來臨前刻面目可親。
孟盈看着腳下的空地,腳尖前傾,下一秒,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你做什麼?”獨屬于少年人的冷冽聲線在孟盈頭頂響起,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是她暗戀的梁槐安。
是幫她披過校服的人,是幫她送作業本的人,是幫她在林繁芝圍堵下解圍的人。
是孟盈漫畫中的王子。
梁槐安在演講賽上的音頻是她失眠期的良藥,但二人卻從未有真正意義上的交談。
孟盈曾無數次幻想過兩人的見面,但絕不是今天這樣,衣衫破舊、身上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馊味。
孟盈看不見梁槐安的臉,卻堅決地把他一把推開,她不想在暗戀的男生面前留下難堪的一面。
孟盈還記得自己來天台的目的,她早在家裡和座位上留好遺書,她搜集的證據也全部都在。
她不想死,但她沒有辦法,她的生活已經被林繁芝全部撕裂。
畫畫是她生活中唯一的解脫。可這一點也被林繁芝加以利用。
她不想死,但她除了死什麼也做不了。
她隻想為自己争一個公道。
如果死亡能帶來公道……想到這,孟盈閉眼再次沖向天台,梁槐安眼疾手再度将其攔下。
“下來!”
許是天意如此,當孟盈第三次沖向天台時,天邊挂起一股飓風。
孟盈站在天台邊下意識扶住欄杆,在風中搖搖欲墜。
這一晃,她看清了樓底的景象,萬事萬物都在她眼中變得渺小又恍惚。
她身體繼續向前,口袋裡報廢的錄音筆順勢滑落,掉在樓底四分五裂,安靜地仿佛從未來過。
恰在此時有幾個學生經過,孟盈猛地向後一退,将身後伺機将其抱下的梁槐安砸個正着。
“哪來的錄音筆?”
“天上掉的?”
“管它哪來的,掃幹淨就是了。”
錄音筆的殘骸很快被清掃幹淨,隔着五層樓的高度,掃帚的聲音在孟盈耳邊一層一層地覆蓋。
“死能解決什麼?”梁槐安緊緊箍住孟盈,強忍脊背磕到石頭上的疼痛。
“難道你死了,林繁芝就能磕頭認錯?悔過自新?”
混沌的烏雲在腦中迅速消散,梁槐安趁機起身制住孟盈。
耀眼的金光被他遮擋,變得柔和又明媚。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
“原來你們都知道、都知道……”
孟盈泣不成聲,梁槐安脫下外套給她披上,然後不容置疑地擋在她面前。
“對不起。”梁槐安莫名的來了句抱歉。
兩人在哭聲中靜坐良久,直至天邊霞光萬丈。
孟盈哭累了,就着水泥地閉上雙眼,梁槐安把校服團成一團墊在她後腦:
“喏,枕着舒服點。”
孟盈沒有拒絕,她閉上眼,鼻尖萦繞着一股煙草的苦氣。
孟盈不喜歡煙味,但眼下這種極具刺激感的味道讓她無比安心。
活着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