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回到了那時候,官辭以前問過淮塵,他和於歙是如何飛升成神,又是誰先誰後。
淮塵的回答是“皆是天道所選,因一城而飛升。於歙是這天觀中的第一位神官,在那無神無仙的那幾百年裡,天觀中隻有他們二人。”
官辭因此竊喜了不少日,他和淮塵都是天緣命定,相比之下,他比淮塵還少了許多曆練,隻是在人間流浪了幾年,就飛升神官,未免也太輕松了,而淮塵是救了一座城
他也為此而深感遺憾,但凡他争氣着,早點被天緣選中,就可以多陪淮塵幾年。
他救的就是這座城了。官辭想。
洵堯不服氣的勁頭又上來了,他又開始質問:“吹吧,還天道剛剛出現,既是天道初生,你又是從何得知。”
在他的認知裡,能有資格讨論天道初生之事的,這世間也就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為大義殉道的淮塵神官,另一個是還在外為百姓奔波的主神。
“信不信在你,總不能因為你知道得少,就不允許别人有記性不好吧。”
淮塵淡笑道,春風和煦的模樣看不出一點譏諷,輕描淡寫卻殺傷力十足。
功底不減啊。
果然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洵堯覺得和官辭待久了,這懷鶴也變得牙尖嘴利。
*
幾人剛踏入城内,墨黑的城門劇烈抖動,無人自關。
洵堯試了一下,怎麼也推不開,他們被堵死在了這座城裡。
城牆上的猩紅從上方向下流動,竟然不是塗上去的,而是無數屍體倒挂在城牆之上,新鮮的血液從他們的身上汩汩流動,流成瀑布。
兩個小神官都惡心得要吐。
反觀另外三人,并無任何異樣。
甚至椿還開始點評起來。
“這什麼惡趣味,把死了幾十年的屍體挂在這,還不斷讓血液流出再流進去,就為了搞個血瀑布,這城裡的鬼也低俗了吧。”
像是單純為了回應幾人的友好到來,城中的薄霧逐漸散去,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城裡果然飄蕩了無數的孤魂野鬼,啖肉飲血,狂歡亂舞。
在薄霧散開的刹那,眼睛冒着綠光,口水堪比身後城牆上流淌的瀑布,張牙舞爪飛沖過來。
“活的活的,看着就香。”
“那個穿紅衣服的是我的,是我的,看着就帶勁。”
“那我要那個青衣的。”
“那我要那個小的,看着好嫩。”
“分什麼分啊,都是老子的。”
……
衆鬼們剛靠近,就聽見其中一個高聲喊道。
“不是,憑什麼沒人吃我啊。”
這個反應不太對啊。
啪——
最前面直接沖着官辭過去的那隻鬼,被一章拍飛,如同斷了線的風筝,砸在城牆上,轟出一個血洞。
鮮血的瀑布流在他的身上,更為瘆人。
“記得留手。”淮塵折扇一展,輕輕一動,将身邊幾隻鬼甩出幾裡開外。
官辭:“知道。”
話畢,手中纏繞的靈氣小蛇暴漲了數十分,化為通天巨蟒,通身掙紮着閃電與雷鳴,與這座城池的萬鬼相撞,地裂風搖,慘叫聲泯滅在電閃雷鳴中。
“這,是留手?!”洵堯被沖擊的熱浪沖擊得退後了幾步,沒有受傷。
他從這通天巨蟒的身影上堪堪瞥見幾分,官辭這個所謂一時天之驕子,當年的風采。
哈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嗚嗚嗚嗚——
萬鬼躁動。
鬼魂們又哭又笑,哭笑世間荒唐,哭笑世态不公,哭笑不自量力。
洵堯憤怒道:“我靠,這都不死。”
“為什麼我會有點傷心。”成钰覺得臉濕濕的,不自覺開始流眼淚。
憤怒、絕望、仇恨以萬鬼為中心,水波般蕩漾開來。
萬鬼們身影愈加龐大,哭笑聲足以震破耳膜,他們在巨蟒的身軀下扭曲、掙紮,天空下起血雨,帶着無盡的死意與荒涼之感。
官辭心裡一緊。
極寒之氣再次席卷全身。
鬼城攻心。
官辭被人攏在懷裡,溫熱的靈力如流水一般劃過身體裡的每一處骨縫。
淮塵抱着官辭,靈力纏在椿的手腕處,聲音震響成钰和洵堯的神識裡。
“跟我走。”
中央唯一的生靈是一顆枯樹,比那些吊着眼睛、缺胳膊少腿的鬼魂還要惹人眼球。
通體的漆黑,沒有樹葉,光秃秃的枝幹上面傷痕斑駁,掙紮着向上,根部紮在這片血染透了的土地上,吸收着所有死魂的怨氣。
鬼氣森森。
一看就是不祥之物。
可淮塵的方向就是沖着這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