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其圖怒目圓瞪,一臉的難以置信,随即褚舜英便感覺到脖頸上的手脫了力,便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咳着坐起身往後退去。
呼其圖頸間鮮血噴湧,那顆陽光下閃耀着溫潤光芒的藍寶石,此時和鮮血的顔色相互映襯,倒展現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出戰之前,林蓁蓁便為這把匕首淬上了劇毒,插進刀鞘,挂在了她的腰間,她甚至能想起那時林蓁蓁調笑間細心地為她整理腰間的衣褶。
呼其圖顫抖着手,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始終不能再說出來。
周圍的樓蘭士兵仿佛時間靜止般愣在了原地,刹那間反應過來,便是一陣叽裡呱啦的大叫,紛紛沖上來托住呼其圖早已失去呼吸的僵直身體。
遠處的阿依罕目炬如鷹,早已見得這一幕,奇怪的是,面對自己國家皇子的隕落,她眼中卻絲毫不見悲痛之色,嘴角反而溢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号角聲重新在浸滿鮮血的沙場上空響起,是樓蘭士兵撤退的信号。
此時的樓蘭軍隊傷亡慘重,聽得撤退的号角聲,便如逢久旱的甘霖般紛紛退去,不出一時便退出一裡開外。
這場惡戰,以樓蘭三皇子呼其圖身亡和樓蘭士兵紛紛潰退結束。
楚尋真和杜策下達了放棄追擊、撤回營内的命令。戰場上餘下的晉國士兵便有序地朝營門内退去,隻留下專門的士兵在場上搬運傷員、掩埋屍體。
林蓁蓁身體如結了冰一樣一時動彈不得,隻是直直地望着還坐在原地不斷咳嗽的身影。
楚尋真自然也聽到了林蓁蓁方才拼盡氣力的那一聲呼喚,連身旁的杜策和弓箭手都被吓了一大跳,又見她失魂落魄地隻望着褚舜英的身影,楚尋真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楚尋真正欲開口詢問,林蓁蓁忽地仿佛一隻兔子般彈跳起身,倒把楚尋真唬了一跳。
楚尋真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林蓁蓁便迅速順着雲梯爬下了營牆,連一個眼神都沒回給她。
不多時楚尋真便見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沖出了營門。
楚尋真吓了一跳,正想開口喚林蓁蓁回來,戰場未清,她一個瘦弱女子直接跑出營外極易被因傷未能撤退的樓蘭士兵拉墊背的。
隻是見林蓁蓁焦急到幾次險些跌倒也要沖向那人的身影,楚尋真嘴唇動了動,終是未能開口。
林蓁蓁覺得空氣中都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口鼻中的氣味越濃,她的心越是割裂般的疼痛。
她的阿舜,到底是如何在這般情境下,厮殺數百回合,又是如何在那奸詐兇險之人的手下博得一線生機,死裡逃生。
通通不重要了,她隻想趕緊去往那個人的身邊。
褚舜英的眼神漸漸聚焦,喉間依舊是一片腥甜之氣,就算是她,也不得不陣陣後怕。
此時她隻覺渾身連腳趾都在感受着疼痛,維持坐着的姿勢都用盡了全力。
但褚舜英卻暗道眼前怎麼有個小點兒在她的視線内越來越大。
身受重傷的褚舜英連思考都是慢了半拍的,等到她看見一把滑跪到她跟前的林蓁蓁,卻已是為時已晚。
林蓁蓁淚眼婆娑,也不顧褚舜英滿身血污腥臭,死死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褚舜英剛望清那張白皙精緻的臉龐,就感受到身體再度被大力地禁锢,勒得她差點沒把忍了許久的一口鮮血噴吐出口。
褚舜英緩了許久,方才艱難地開口:“蓁蓁……你快要把我勒死了。”
感受到抱着她的人溫熱的眼淚,褚舜英終是不忍,用盡全力擡起滿是鮮血的手,輕輕地撫上姑娘的長發:“蓁蓁,我身上髒……松開吧。”
林蓁蓁終于痛哭出聲。
塵土飛揚的沙場之上,已達目的的阿依罕被簇擁在回撤的軍隊中央,懶散地感受着馬背的颠簸。
這一戰,是輸是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丹珠殿下的一枚眼中釘已被除去。
那将領看着年輕,不想卻有幾分本事,倒省得他們自個兒來下手了。這樣的人,想來以後也夠得上資格做她的對手。
不過這一行,除了達到最重要的目的之外,卻不曾想還有意外的收獲。
阿依罕想到那高牆上淚眼朦胧、秀發飄揚的美麗身影,她的心頭便控制不住地湧上一股興奮。
畢竟,她也是有過很多女人的,隻是遠遠見了那一眼,見那眼淚漣漣的可憐模樣,若是在她的身下,被她所占有,豈不是暢快。
而且,她們的關系好像很好,若是擄走這美麗的人兒,那年輕的将領會不會很傷心?
想到此處,阿依罕用舌尖舔了舔上颚尖利的虎牙,露出了頗具危險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