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多了就會遇到鬼，人造的光源朦朦胧胧，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美夢。

列車的軌道像一根根排列好的脊骨和血管，串聯了這個窄小國家的國土，暗裡龇出的獠牙不知道是對着誰的。

輝煌的美夢。

東洋人一貫擅長将危險的幻想和美夢化作驅使前進的燃料，不管是人還是鬼都一樣的貪婪，又或者說那些貪婪的人才有資格變成鬼，青川裴站在列車的候車站，仔細傾聽者鐵軌震顫的輕響，一同傳來的還有一絲輕微的血腥氣。

他聞到了食物的香氣，并非什麼孩子少女的血肉之軀，而是列車站賣的便當，青川裴聞到米飯的香味，還有海裡的東西鮮美的肉香。

青川裴知道魇夢會在這附近出沒，不過他不需要去尋找，因為魇夢自己就會黏上來，他買了一份便當慢吞吞地靠着柱子吃，這地方太平不了幾天了，自從見了那個叫做炭治郎的少年，無慘就從被動的被狩獵一方變成了主動設下陷阱圍殺人類的一方了。

這種莫名的驚慌和美麗皮囊下的氣急敗壞讓青川裴覺得他萬分可愛，如果無慘能夠跟他撒個嬌什麼的……哈，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不是在能要命的事情上，無慘永遠高傲的像隻看不起其他生物的小貓似的，不過等到真的快死的時候，他應該會抛下一切尊嚴不擇手段地尋求活着的方法吧。

青川裴忍不住去幻想那時候的景象，但很快他就被一聲柔軟的呼喚給打斷了思路。

“魇夢。”青川裴伸出手去按在下弦的眼角，魇夢就熱切地将目光聚焦過來，“無慘交給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魇夢做事當然沒什麼纰漏，他的雙手合住了青川裴按在他眼角的手指，對着上弦之一發出了邀請：“青川大人要和我一起坐列車嗎？”

“開往何方？”

“最甜蜜的美夢。”

青川裴聞到魇夢身上的血腥氣，他估計是剛在那個到站的列車上面吃過“東西”了，身上的鬼氣變濃了不少，估計吃了不止一個。

“隻是坐列車哦，不許吃東西。”青川裴把手裡吃完的便當盒子丢在垃圾桶裡，“吃過飯了，如果再多吃的話，可是會脹肚子的。”

魇夢無比順從地低下頭，青川裴總覺得他像隻什麼溫順的小鳥，可以随便捏在手裡把玩的那種，還會用好聽的叫聲取悅主人，不過他的主人是鬼舞辻無慘，自己頂多算是家裡比較大隻的其他生物。

讓青川裴意外的是，魇夢居然找了幾個人類小孩兒放在身邊，看樣子是打算做别的，而不是吃了他們，那四個孩子看到青川裴跟着魇夢過來之後，都低下了頭，倒是有一個小女孩兒鼓起勇氣偷偷地看青川裴。

青川裴也沒問他們到底是誰，隻是像一個普通的兄長一樣笑眯眯地問他們要不要吃糖，得到拒絕之後就挑了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來，魇夢親密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在等待的時候像普通人一樣閑聊打趣。

青川裴是沒有坐過列車的，當他看到緩緩開動的列車外向後延伸出去的景象時，心中還是有點感歎的。

人類的生命脆弱又短暫，但是人類從未停止過前行，區區幾百年就能發展到讓其他種族想象不到的程度，不過也正因如此，他們的貪婪也成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再過個幾十年，一百年，人類就會認為自己可以征服全世界。

即便是末法時代也已經過去，神鬼妖魔都已經隐沒，但人類依然在這片土地上頑強的繁衍發展，擴張着自己的領地，将過去那些不能理解的東西用合理的規則解釋出來，仿佛這樣就可以證明那些不可思議的東西都隻是未開化的野蠻時期可笑愚昧的幻想，而他們卻真真切切的是全世界的主宰。

人類可以殺死鬼，當然也可以成為神，也許是出于善良，大部分是出于貪欲，但不得不說，人類的勇氣值得稱贊。

魇夢的眼睛很漂亮，像剔透的寶石，青川裴感覺到他抱着自己胳膊的力道越來越重，好歹魇夢看上去也是個成年男人，力道自然不可忽視，青川裴回過神來，無奈地伸手摟住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小聲問：“怎麼了？有話想跟我說嗎？”

魇夢的額頭貼過來，青川裴看到那雙好看的眼在他面前放大，在心裡歎氣，魇夢明知道就他這點催眠術，根本無法催眠青川裴，但青川裴還是順了他的意思，墜入沉沉的夢境之中。

夢境由魇夢構建，但又不完全，還是要有青川裴本身的意識來完善的，青川裴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飯桌前，而在那邊張羅着午飯的就是魇夢，他帶着頭巾，幾縷碎發從頭巾邊上垂下來，被他順手挽到耳後去了。

魇夢回過頭對青川裴笑，青川裴突然發現這個魇夢和他見到的那個下弦之一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