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平淡,語聲微揚,不卑不亢,姿态端正,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依舊半蹲着身子,腦袋微微低垂,腰背卻是挺直的,看不出一絲謙卑的模樣,卻是禮數周到。
國主注視着她,沒急着開口。
這是一個有些驕傲,卻很有耐性的女子。
比他所想,更要有趣。
“起來吧。”他幽幽道:“聽說你急着見孤?”
趙槿直起身,雙眸微擡,不緊不慢道:“是,甯安初來乍到,不知大夏規矩,沖撞了王子殿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理應向國主請罪。”
“哦?”國主目光灼灼,饒有興趣問:“何事?”
“此事若是由我開口,怕會讓人覺得是我居心不良,不若将大王子的長随召來殿上說個清楚,國主意下如何?”
國主沒立刻開口,盯着她片刻,隻見她不閃不避,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仿佛沒有一絲害怕和擔憂,心中更覺有趣,吩咐太監道:“去,将老大的人找來。”
趙槿表情不變,從她的臉上找不出絲毫破綻,讓國主對她的看法有了進一步的變化。
她如此沉得住氣,别說老大玩不過她,怕是老三在她面前也不夠看。
若是趙槿知道,這才第一面,大夏國主對她就有如此高的評價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實際她也并不是勝券在握,這一切,不過是一個賭字,賭人心,也賭人性。
不多時,大王子的長随來到大殿,一見坐在一旁的趙槿,臉霎那間變得慘白無比,哆哆嗦嗦地跪下,“小……小的見過國主。”
“嗯,說說吧。”
長随的身子抖了一下,冷汗從額上滑落,顫着聲道:“說……說什麼?”
趙槿眉梢微挑,依舊保持沉默。
國主瞥了她一眼,淡聲道:“需要孤提醒你嗎?”
這話透着無形的壓力,如一重巨山壓在他心頭,殿外呼嘯的風吹得他背後發涼,心中膽寒,莫大的恐懼将他内心填滿,左右都是一個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别,而且……
他偷偷看向一臉鎮定的趙槿,見她這副模樣,再聽國主語氣,似乎已經知道了,那他的嘴硬豈不顯得可笑?
他越想越害怕,哪裡還敢隐瞞,被這麼一吓,什麼秘密都被他吐露出來。
全程他不敢擡頭,卻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來越沉重,充滿着戾氣與寒意。
他連腳指頭都在發抖,每一下都過得煎熬無比。
“好,很好。”國主面色陰郁,從齒縫中吐出一句,“真是好的很。”
長随再次朝趙槿看來,卻見對方對他回以一個微笑,這笑容格外滲人,總有幾分不懷好意,他驚了一瞬,忙收回目光。
其實人心最是簡單,看慣了宮内的爾虞我詐,還是最喜歡這種将心事寫在臉上的。
他既然身為大王子的奴仆,自然對他的事情最清楚,而心中懷揣着秘密的人,必然經不住壓力,她隻是坐在這,一句話未說,想必他已經腦補了一堆,無需威逼利誘,借着國主的威勢,他還不是什麼都招了。
她原先還擔心此人是個忠心耿耿的,若是他一心隐瞞,她又毫無證據,怕也不能拿他們如何。
好在,她賭赢了。
隻是不知這些人的命會換回怎樣的處罰?
想到這,她的臉不由沉下來,這才第一日,就死了這麼多人!
她放在膝上的手一點點收緊,目光越來越晦暗,盯着長随的眸子也逐漸冷下來。
長随察覺到一絲殺意,他小心翼翼吞咽一口,一點一點地扭頭,正撞上一雙幽深陰暗的眸子,他心尖顫了顫,忙偏過頭去,可臉上卻忍不住直冒冷汗。
如此吓人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他毫不懷疑,若是眼下無人,怕是她真會殺了他。
這時,殿外有人禀報,大王子找回來了。
那股威壓瞬間移開,他不免松了口氣。
一人走上殿,看到趙槿時,驚訝的指着她道:“你怎麼在這?”
“放肆!”
一聲重響,大王子吓得慌忙跪地,又看到身旁長随,他先是不解,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眼死死瞪着他。
“老大,你真是比孤還威風啊。”
大王子有些心虛,又有些忐忑,“兒子不知做錯了什麼,請父王明示。”
“孤不是讓你去接公主入宮,你接哪兒去了?”
原來是這事。
他下意識松了口氣。
趙槿将他的神色都看在眼裡,心中嗤笑。
大王子頓時精神起來,直起腰打算開口,卻又聽國主道:“人剛到,你就殺了幾十人,你是真不把孤放在眼裡啊!”他猛地拍案而起,一聲高過一聲,重重的錘在他心頭,“要不要連這位子也讓給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