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入，這間屬于樓主的房間，意外地幹淨。很是亮堂，沒有多餘的帷幔遮擋視線，屋内擺放整潔有序，微微開着的窗戶，送入清新的空氣。

就好像是普通女孩兒的閨房，完全不像是在這種紙醉金迷之地裡。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女子的聲音還有些無可奈何，緩緩從裡間走出。

這個女子着深藍衣裙，看起來絲毫沒有花樓姑娘的輕浮，反而有些穩重，像是個正經的樂坊藝女。手中持一把團扇，扇面上繡着月夜牡丹。

幽昙和清辭都注意到了，這個女子走過來時的腳步，是習武之人才有的沉穩。

讓幽昙有些驚訝的，是這個女子的相貌。雖然隻看何人笑穿過一次女裝，但直覺上，眼前這個女子與她，有那麼六七分像。隻是，眼前之人應該要比何人笑年長幾歲。

“小女子喚做冰魄，見過二位閣主。”女子自報家門，不過“冰魄”顯然不是真名，而是這花樓中的代号。

輕輕關上房間的門，幽昙上前幾步，“在下二閣主幽昙，不知樓主召見，所為何事？”

冰魄微微一笑，輕輕扇了扇團扇，“自然是為了，二閣主心中所求之事。”

幽昙卻也擺出微笑，“我所求良多，實在不知，樓主說的是哪一樁。”

冰魄不緊不慢地轉了轉團扇，扇子的背面竟然繡的是不同的花紋，背面是金燦燦的元寶堆在牡丹花下，“都好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這是在暗示，隻要錢到位，沒有她不能賣的情報，即使目前不知道的，她也可以去調查。

“我想，樓主不是這麼随意就将我們喊來的吧？江湖上很多從紅楓樓買過消息的人，都不曾見過樓主真容，就連無枉教主都沒這個榮幸。我不覺得，我有這個殊榮。”幽昙的神情依舊是冷淡而戒備着的。

她是故意提起何人笑的，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

冰魄卻默默轉身，同時給了她們一個眼神，示意她們跟來，然後回到了裡邊的卧房裡。

這間卧房也是整潔幹淨的，唯一不尋常的，是床對面的牆上，挂着一幅畫。畫上畫的是一個握劍背于身後，英姿飒爽的女孩兒，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女孩兒似乎是冰魄的樣子，又似乎不是，畢竟冰魄已經二十多，年紀早已和畫上不同了。

冰魄知道幽昙在看畫，便解釋了一句，“她是我妹妹，沈淑戚。分别的時候，大約隻有這麼大，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原來不是冰魄。這是幽昙的第一個念頭。

然後她立刻注意到了重點，“淑戚？”還記得12歲那年，第一次認識何人笑的時候，她曾說過這個名字。

難道……冰魄是何人笑的姐姐？難怪兩人會有些像了。

“你知道？”冰魄雖然是提問，卻似乎并不意外。

幽昙小幅點頭，“何人笑曾說過。”

“她還真是信任你啊。”冰魄的歎息似乎有些惋惜，就好像她認定了故事的結局是個悲劇。

“其實，她也沒有說更多。隻是說了，她以前的名字是‘淑戚’。”幽昙收斂了之前的戒備，但依然與冰魄保持着距離。她從沒聽說何人笑還有姐姐，也沒聽說何人笑知道紅楓樓主是誰，如果她們姐妹之間還不能坦誠相待，那她這個外人，究竟是為何被叫來此地的，還值得探究。

“她沒說的，我可以告訴你。這條免費，因為我有求于你。”冰魄認真地看向幽昙。

“商人的免費都不好拿，我還是更想先聽聽，樓主的要求。”幽昙沒有中計。

冰魄輕歎一聲，團扇輕搖，“我要你接手紅楓樓。”

“抱歉，我沒興趣。”幽昙一口回絕。

冰魄卻緊接着說，“蜀山之事不會是個案，血玉教已經開始反撲了，所有與你們扯上關系的人和組織都處于危險中。我本想明哲保身，不接觸你們。但妹妹已經蹚了這渾水，我可以不管你們，卻不能不管她。但我若是參與進來，等于拖了整個紅楓樓下水，這裡不比那些江湖門派，樓裡大多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兒，憑我，在這亂世中護不住紅楓樓。”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意思就是：紅楓樓是為了幫着對付血玉教入局的，所以清幽閣應該負責保護它。

“若我拒絕呢？”幽昙并不是不願保護盟友，但她不喜歡冰魄這樣的做法。做盟友和做樓主是不同的，盟友自然也有保護彼此的責任，但樓主則要事無巨細地管理所有的事。幽昙怎知，冰魄以保護安全為由轉讓樓主之位，背後是不是藏着别的坑？

冰魄轉着團扇，沒有太多表情，“那麼，關于是誰在傳播清幽閣的謠言，還有言輕絮去了哪裡，你們就隻能自己去查了。”

言下之意，這兩問的答案，她都知道。而獲取情報的代價是，幽昙要成為紅楓樓的新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