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幽昙的反駁,韓夜冥是有一些驚訝的,有那麼一會兒他也看向了幽昙,她完全不是開玩笑呢……然後,韓夜冥微微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的草地,輕輕地說了一句:“也……不是很好……”
幽昙輕輕笑了一下:“别總是想着要死的,想點開心的事呢?其實,你的病和心情也是有關系的,要是開心一點,沒準就自己好了呢。”
“謝……謝謝……”韓夜冥知道,幽昙定是在安慰自己。雖然心中是不信的,但是還是微微笑了笑,道了謝。隻是此時的笑中卻透着些許苦澀。
幽昙知道這個話題轉到了沉重的方向上來了,但是又不想轉折出去地太明顯,于是轉而問:“你剛才說再過幾天就是生辰了?那是哪一天?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陪你過生辰呢。”
“可以的吧……哥哥應該會同意的。”韓夜冥似乎是故意沒有回答前一個問題。
幽昙小小地歎了口氣,看着桌面說着:“女孩子15歲的及笄,男孩子20歲的弱冠,都是很重要的呢。他們說,女孩子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可惜,我15歲的生辰是一個人過的……”
略沉默了片刻,聲音再次歡快了起來,“不過,你生辰的時候,你哥哥他們都會陪你過的吧。”
“嗯……”韓夜冥有些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幽昙沒有追問,倒是轉而又問:“所以,到底是哪一天呢?早點告訴我,我可以準備一點禮物呢。”
“一個……不太好的日子。”韓夜冥看着草地說着。
“不好?為什麼?”幽昙不解地歪了個頭,眨了眨眼睛。腦中完全沒有答案,但是心中卻沒來由地一顫,似乎自己應該是知道的。
“七月十五。我是出生在中元節夜晚的……他們都說,我會帶來不詳……或許,确實如此。”韓夜冥說得很平靜,似乎是早已習慣了。
幽昙卻是愣了神,七月十五,為什麼……出發前随意地對清辭開玩笑的那句“就讓韓銘千中元節見鬼去吧。”還在腦中回響。自己真的要在這個少年生辰的夜晚,奪去他的家人嗎?
是呢,自己這幾天是怎麼了?
韓家明明是清幽閣的敵人,是必須除掉的。自己怎麼可以對眼前的這個少年有什麼非分之想……
呵,“非分之想”嗎?需要在心中阻止自己,不就說明了,已經有了嗎?注定要沾染他的家人鮮血的自己,這份心情,怕是隻能永遠埋藏在心底了……
隻是……還有沒有可能推遲幾天呢?真的好想陪他過一次生辰呢……但是,沒可能的吧。大家都計劃好了的,僅僅因為自己的一時任性,若是壞了全局,清辭定是要生氣的。可是,為什麼,竟然會這麼巧……
“今天,你們在我女兒的生辰,讓我全族血灑祠堂。我咒你們,我詛咒你們,總有一天,也會在你兒子的生辰,滿門被滅,血染河山!哈哈哈哈……”
母親那時的詛咒,突然間在幽昙腦中響起,倒抽了一口冷氣,瞳孔縮了縮,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娘……”幽昙輕聲地念出,淚水突然湧出,趴在了桌上,控制不了地大哭起來。
原來,這一切竟是早就書寫好的。
原來,命運的齒輪早已轉動,隻是我們都不自知……
對坐在石桌的兩側,看着不知為何突然哭泣的幽昙,韓夜冥一時也不知所措起來。站起來想要說什麼,卻是開了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伸手想要安慰她,卻又停在了半空。
這種時候應該怎麼做?自有記憶起,除了父親之外,韓夜冥還沒有看到過任何人落淚的場景。小時候父親為自己難過的時候,自己隻能乖乖地待在房間裡,盡量不再添麻煩。但是,眼前的這個女生,又是為了什麼而如此傷心呢?
而且……為什麼看着她哭泣的樣子,自己會那麼心痛呢?那是一種和發病時不同的痛。很想安慰她,卻又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一夜究竟是怎麼過去的?
幽昙隻知道,自己不知怎麼地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身上蓋着韓夜冥的鬥篷。而那個好看的少年,坐在一旁,手撐着頭,也已經睡着了。
韓夜冥也隻知道,自己看着睡着了眼角還會滑落淚水的幽昙,然後不知不覺眼皮越來越沉重。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房間裡,身上的被子蓋得好好的,窗外已經投進了新一天的陽光。
“小、夜冥——”無比歡脫的女子的聲音,伴着房門被推開的聲響一起闖進了房間裡。一個年輕卻又成熟的女子,着一身暗紅,戴着華美的朱钗,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阿姐?”韓夜冥認出了進來的人,正是出嫁7年的姐姐,韓夕月。
這個總是喜歡拿自己當模特,擺弄各種發型的姐姐……
這麼一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剛剛有的一絲懷念竟也一掃而空,甚至從姐姐的笑容中接收到了一絲毛骨悚然的感覺。
韓夕月笑容滿面地走到了床邊,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床沿上:“啊呀,幾年不見,我們家小夜冥已經長這麼大啦。”說話間玩弄着韓夜冥的發梢,指尖繞起一束,掃了掃韓夜冥的臉頰。“自從我去了魏家,幾次回來都沒能好好看看我們小夜冥呢,你有沒有想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