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谷主，應是20歲左右，介于少年與男子之間，已經褪去了稚嫩，但尚未沾染世故。暗橙色的衣裳，倒是給他添了幾分深沉。

兩名引路的少女在堂中站定，行禮，低頭：“谷主，人已經帶到了。”這一次倒是少了在外邊時的活潑與好奇心，老實了起來。

谷主擡手，示意她們退下。

兩個少女立刻還一禮，告退了。

大殿中卻是沉寂，上邊坐着的和下邊站着的，三人隻是默然，沒有人先開口。

谷主看着下方二人的神情中，似是有着很多即将噴薄而出的情緒，有興奮，有遺憾，甚至有不忍。

幽昙也難得的沒有直視谷主，而是微微偏過視線，看向大殿一旁的柱子。

倒是孟箫在兩人間掃了幾個來回，欲言又止，想要打破着詭異的氣氛，卻又覺得由自己先開口似乎不妥。

終是谷主長長歎出一口氣：“原來，是你啊……”

“你也一樣。”幽昙輕輕歎息，擡頭看向谷主，“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嗯。”谷主回應，壓抑了眼中的情緒，“這一次，你們不是來叙舊的吧。”

幽昙也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是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卻沒有流露出來：“此次是來與谷主争取合作的，希望隐居于此的‘仙姑’能協助清幽閣。”

“你果然，放不下。”有一瞬間谷主的眼中透出一絲傷感，但是立刻恢複了平靜，“為什麼要把整個江湖卷進你的複仇？‘仙姑’出山，便是代表了桃花谷的立場，而非她一人。”

即使面上依舊沒有什麼情緒，但是在袖中握緊的拳頭那微微的顫抖，暴露了幽昙此刻心中的淩亂。即使平日能夠壓住其他門派的首領，此刻，面對一個知道自己全部過去的人，即使是幽昙，也是會動搖的。

孟箫上前一步，打破了這似乎醞釀着一場一觸即發的不動武的戰争的氣氛：“谷主，我不管你們有什麼過去。但是請谷主明白，是血玉教威脅了整個江湖，若是我們不聯合起來，必定被血玉教逐個擊破。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谷主輕笑：“血玉教要的未必是江湖霸權吧。他們獨霸南疆，要的是資源和人力。就像他們在江南隻斂财是一個道理。那麼，我這桃花谷可沒有什麼他們需要的東西，我又何苦主動招惹這樣強大的對手呢？”

孟箫被谷主這一番話說得也噎住了，沒想到這看似與世隔絕的桃源，這位谷主竟然将外邊的事情知道得這樣清楚。

谷主見下首兩人都不說話了，輕輕歎息，便自顧自地打開了桌上的錦囊，取出了裡邊的半塊玉佩，在手中把玩着，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那個時候多好？你不是幽昙，我也不是谷主。不過，我說過的話依舊算數。隻要你想回來，桃花谷的門會永遠為你開啟。”

幽昙輕笑了一聲：“這些年，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感情，是不必考慮家族、責任、義務這些東西的。”說着，再次擡頭，對上了谷主的視線，“所以，這次回來。不論你是否答應合作，我都要告訴你。我們爹娘定下的婚約，作廢了。”

谷主稍微愣了一下，摩挲着那半塊玉佩的手指頓了頓。但很快笑了笑：“本來也是他們擅自決定的，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小時候就說好了的。這件事我同意了。但是，合作的事……恕我不能答應。”

谷主又一次拒絕了合作，大殿中再次沉默。

隻有孟箫還在試圖組織語言打破這危險的氣氛。

依舊是谷主，看見了外邊的太陽，起身：“已是午膳時間了，你們随我來吧。”說完走向了大殿後方連着的走廊。幽昙和孟箫兩人沒有拒絕，似乎是依舊期待着轉機。

沿着走廊走了不多遠，從另一條走廊上跑來了一個橙衣的16歲少女，看見幽昙的一刻，少女綻放出了興奮的笑容，腳下加快了步子，撲了過來：“小夢！真的是你！她們說你來了，我還有點不信呢！”

幽昙伸手接住了撲進來少女，但是接住後卻是遲疑了一瞬，沒有立刻回答。

少女不解地擡頭：“小夢？怎麼了？”說着，像是明白了什麼似得，轉身伸手指向谷主，擡着頭做出了有些傲慢的姿勢，“哥哥，你是不是欺負小夢了？”

“我……”谷主看着少女，一時語塞，幹脆轉回身繼續走路，“我們談正事的，你不懂。”

“又來？”少女不滿地叉腰，“你懂你懂，你不就比我大4歲嘛？這句‘你不懂’你都說了幾年了！”看着谷主自顧自地走遠了，少女撒嬌地“哼”了一聲，轉回來，笑着看着幽昙：“别管他，哥哥就是煞風景。”

其實，讓幽昙遲疑的，并不是谷主之前的拒絕。而是在接住少女的那一刻，對上的少女的清澈的雙眼。明明隻比自己小了一歲的少女，竟然依舊如同兒時初次相見時那般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