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一,子時半。半輪弦月堪堪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孤月皎潔,深紫色的夜空連帶着滿天繁星,天地間一片寂靜。
蘇州城北門外,不似白日那般有成群的攤販,這暗夜之下,已無人影。
城樓上卻是比平日多了數人,越曦以及幾個門派的首領此刻正在城樓上,期待着即将上演的好戲。
夜色中,官道的另一頭徐徐駛來一輛馬車,不緊不慢地向着蘇州城而來,絲毫不在意此時早已過了關城門的時候。
馬車很是普通,并沒有彰顯身份的鋪張,也不顯寒酸。
趕車人一身玄衣,頭戴鬥笠,坐姿很是随性,左手單手拉着缰繩,右手玩弄着路邊采來的狗尾巴草。
悠揚的笛聲穿過夜色而來,打破了今夜的沉寂。笛聲吹的是一曲《折楊柳》,一個個音符宛轉悠揚,雖不及天籁,卻也不可多得。
馬車裡傳出一聲冷淡的女聲:“停一下。”
馬車随之止步,卻是已然到了蘇州城牆之下,前方緊閉的城門就在眼前。
馬車的簾子輕輕揭開,身着绯衣的女子緩緩步下。此刻并沒有舞台上的金钗粉黛,也沒有層層疊疊的華美戲服,但這22歲的女子,無處不透出典雅的氣質。
能被稱為第一舞女的绯辭,自然不隻有台上的靓麗,即使在台下,也有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魅力。
绯辭緩緩向前幾步,微微擡頭:“守城大哥,可否行個方便?”
隻是簡單的一句話,但這聲音中似是有着魔力,城樓上偷偷觀察着下方的那幾個武林中人,險些沖下去為她打開城門了。
若不是礙于越曦的一擊眼刀,這城門真的已經開了。
“看來今日這蘇州城沒這麼好進了呢。”趕車人也走了過來,鬥笠下遮住了他嘴角那一抹嘲弄的笑意,右手的狗尾巴草不知何時竟已經換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閣下既然來了,不如盡快現身一戰?”
腳步踏過草叢的聲音傳來,從城門那邊的路旁樹後轉出了一抹淺藍的身影,白衣藍紗,正是白日出現在越家的那位。
淡漠的視線看向绯辭與她身邊的“趕車人”輕羽,沉默片刻,悠然開口:“蘇州城,舞女可以進,殺手不可以。”
在她剛剛現身時,绯辭和輕羽眼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驚訝。
而此刻,輕羽隻是冷笑:“就憑你?”
藍紗女子不再說什麼,伴着一道銀光,長劍出鞘。疾風掠過,靈劍已在眼前,劍尖直刺輕羽眉心。
輕羽隻是不屑地一笑,擡手,匕首極快且有力地格開了長劍,回手一刀劃破了女子的衣袖。
白色藍色的布料碎片緩緩飄落的同時,女子已經腳下步子一旋,後退的同時長劍準确地擋住了輕羽迎面劈來的一刀。
兩人的動作皆是極快,刀光劍影之下不時帶起陣陣疾風,吹動绯辭的廣袖、裙擺,江湖厮殺近在身旁,稍有不慎便會被波及,隻是這绯衣的舞女卻不為所動,似是已經習以為常。
兩人正戰在一處,城中遙遙地傳來一段極短的笛聲。
打鬥中的兩人無暇顧及,城樓上的看戲人未曾在意,绯辭卻是留了心。
輕羽正輕巧地避開長劍的攻擊,沖到了女子近前,匕首直刺女子心口,刀面照出了他陰狠的笑。
不知何處,一根金針鬼魅般刺入,一聲輕響,擊中了輕羽的匕首。
匕首向外偏了幾寸,輕羽還未來得及調整,眼前被銀光一晃,刺耳的鐵器相擊之聲,伴着刀劍相擊的震顫而來。
這一擊對方想來是盡了全力,輕羽整條手臂都麻木了一瞬,匕首已經脫了手,落在一旁的草地上。
趁着輕羽沒了匕首,長劍轉過一個小弧便快速地刺了出去。
又是一聲刺耳的噪音,長劍沒有刺入輕羽的身體,反而被一把绯色短劍截住。
绯衣輕揚,绯辭一個眼神,輕羽便向後跳開。
剛才那一劍被绯辭截住的時候,城樓上偷看的人都愣住了,沒想到這個绯辭的身手竟然這麼好。之前看似完全不在意這場打鬥的樣子,卻隻在一瞬之間便沖到了數米之外替輕羽截下了這近乎全力的一劍。
在越曦等人驚訝的時候,城外一紅一藍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子已然戰在一處。銀光與紅光交織,旁觀的人再辨不出究竟誰在上峰。
“劍法是真的,此劍卻不是昙靈。”绯辭似乎随意地道了一句。
“碧霄?”藍紗女子似乎也認出了绯辭手中的劍。當年清幽閣閣主清辭的短劍碧霄。
“赤霄。”兩劍相抵,片刻的停頓,绯辭微微一笑,糾正了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