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草叢,有力卻又謹慎。穿行在山林深處,随時都會迷路的線路,卻依舊走得毫不遲疑。
輕羽一馬當先,似是不願去看身後的三人一般,眼神隻望向前方的樹林,甚至沒有聚焦在任何一處,隻是空空地對着前方。
看似與尋常趕路人無異,但若是绯辭此刻能注意到他,那便是能看出他的變化。這玄衣的少年郎,素來玩世不恭的神情,此刻竟然換上了幾分嚴肅,似是心中有所不快。
但若是誰問他,他便嘲諷般笑問:“有嗎?”殊不知,從來最愛笑的人,都是最悲傷的人。
淩瀾扶着幽昙同騎一匹馬兒,稍微拉開了一定距離地跟在輕羽後邊。
趕路這些日子,新月夜再次臨近,此刻的他們距離南海血玉教的距離也比之前更近了。
受到歸心蠱的影響,幽昙近日夜夜嘔血,白日裡也常常昏睡不醒。
一次醒來時,幽昙無力地靠在淩瀾懷裡,輕輕擡頭看着天空道了句:“棄了我吧,大家快些趕路才好。”氣得淩瀾一整天沒有說話,幽昙便也沒有再說。
兩人後邊緊跟着绯辭的馬兒,绯辭略微半低着頭,視線卻是不時掃過前方的兩個人兒。
這一藍一橙,天空與陽光的配色,沉靜與活潑的性格,當是無比美好的畫面,看在绯辭眼中卻又無比難受。
有些事果然是有先來後到的吧,在清幽閣的那幾年,幾度征戰生死與共,卻依舊敵不過童年的玩伴嗎?
明明清辭也曾是天真的少女,卻永遠無法與她這般毫無芥蒂地相處呢……羨慕嗎?嫉妒嗎?恨嗎?心中悶悶的,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對淩瀾、對幽昙,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這般詭異的平靜氣氛中,四人行了數日,終于來到了昆州的雪山下。
常識中,南方總是要比北方熱的,好比江甯的夏天總是比洛陽熱上幾分一般。
但這昆州雖然在更南邊的位置,卻是地處高原,雖然陽光明媚,夏日的溫度卻是要比江南底上好些,而冬日卻是反而比江南暖上幾分。
昆州地處南疆,再要往南走,都很快便會闖進别國的領地。
雖然中土之國是泱泱大國,享受着萬國來朝的待遇。
但這邊境之地總還是免不了糾紛,故而來過昆州的人并不多,但來過的人都稱贊其四季如春。
而那煥月宮便建在昆州的雪山上,黑色的山岩,白色的大雪,這黑白分明的雪山,乍看之下似是沒有人煙之地。
待淩瀾指引着幾人上山後,卻又處處瞧出了有人生活的痕迹。
輕羽和绯辭誰也記不清上山後走了多久,轉過了幾個彎。
這山上似乎是飄蕩着某種甜甜的香氣,很是舒服,卻又令人泛起了迷糊,總是不能清楚地記住走過的路線。
隻是不多時,煥月宮便出現在了四人眼前。
煥月宮是一座宮殿,大理石砌成的牆面,結構看起來更像是西洋的城堡。雖不及京城的皇宮那般宏偉,卻也算得上是有氣勢了。
4人3匹馬兒,停在了煥月宮的大門外。
輕羽和绯辭翻身下馬,迎面走來的男子,一身墨綠,在這冰雪之上,竟讓人看出了春意盎然。
這已經而立之年的男子便是孟箫,當男清幽閣四位閣主中最年長的一位,比幽昙整整大了十歲。
孟箫隻簡單地與輕羽绯辭點頭問候了,便走向了淩瀾的馬兒。
這幾日幽昙一直沒有醒來,此刻依舊是昏睡在淩瀾懷中。
孟箫伸手,淩瀾輕輕點頭,将幽昙交于了他。
孟箫抱着幽昙,隻對淩瀾說了:“帶他們去休息一下。”便不再理會任何人,徑直消失在煥月宮有些昏暗的回廊中。
午後,绯辭尋到了孟箫這邊時,正看到他坐在床邊,守着昏睡的幽昙。
房間裡飄散着一種清新淡雅的香氣,微微有些涼意,聞久了卻變得心中很溫暖。
這種香氣,給绯辭一種熟悉的感覺,卻又很清晰地知道,絕對沒有在哪裡聞到過。
此時的幽昙靜靜地躺着,這幾日她的臉上早已沒有了血色,若不是依舊有着微弱的氣息,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還活着。
床邊的地上點着幾支米白色的蠟燭,绯辭聞到的香味正是這些蠟燭燃燒的味道。
蠟燭的擺放似乎是循着什麼規則的,地面上也畫着一道法陣。绯辭不懂這些術法,但也知道此刻不便上前。
反倒是孟箫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绯辭,點頭道:“沒關系,過來吧。”
得了許可,绯辭這才小心地走近,卻依舊注意着沒有踩到地面上的線條。
“她……怎麼樣了?”語氣很是平靜,但若是真的不着急,又怎麼會出現在此來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