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雖然淩瀾的話句句在理,清辭卻明白,淩瀾沒有說出來的更深層的原因,自然是淩瀾也想留下與幽昙有關的物件。
不過,清辭也明白淩瀾說的也是事實,至少,這麼多年來江湖上圍繞幽昙生出的這麼多是非,其實真正樹大招風的不是幽昙而是這把劍。
“也好。”清辭答應地淡然,甚至沒有商量是否可以将“折柳”留給自己。
那日,水靈交給清辭的僅有昙靈劍,清辭便猜測“折柳”是在淩瀾手中。
明明此時若是做一個交換,也好留下些什麼。但是,清辭畢竟不是淩瀾這樣還會撒嬌的孩子,也已經不是那個藏不住心事的相府嫡女了。
淩瀾接過昙靈劍,兩人尚還未道别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兩匹馬兒匆匆奔來,停在了兩人前方。
一藍一紫兩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姑娘翻身下馬,藍衣的是昙靈教現任教主影月,紫衣的是昙靈教的護法霧靈。
3日前,夏淩瀾飛鴿傳書通知了昙靈教,關于血玉教決戰的結局。收到消息後,兩人便日夜兼程趕來了雷州。
影月曾經見過清辭,此時下了馬,便跑向了清辭。影月的衣裙上沾着些許塵土,及腰的長發也是淩亂的樣子,紅紅的眼眶還有些腫,想來是哭了許久。
跑到清辭面前,不及緩過氣來,便用哭得有些沙啞的聲音問出:“教主姐姐果真已經……”話未說完,便再次落淚,連忙擡手抹去淚水,卻隻是弄得滿臉淚迹。
後邊,霧靈走了過來,沖清辭輕輕點頭。這紫衣的姑娘也是風塵仆仆,微微半低着頭,低垂的眼眸卻依舊掩蓋不了哭過後的紅腫。
清辭看着影月,有些微微的愣神。
那年,清辭去蘇州城尋找幽昙的時候,這個姑娘就曾經假扮昙靈教的教主與輕羽有過一戰。
用幽昙的話說,影月便是替她做那些她不便親自露面的事情的替身。
那時候,清辭隻當是因為影月是昙靈教中唯一一個學會了昙靈劍的劍譜的人,直到此時才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姑娘眉目間竟然是這麼像幽昙的……
看着影月,清辭心中竟不禁刺痛起來,隻好移開視線,手上遞出一個用藍紗繞着的小盒子。
清辭覺得或許應該說些什麼,但是說什麼呢?一句節哀,太過随意。一聲抱歉,卻又無用。終是什麼也沒說。
影月看到了清辭手中捧着的小盒子,再來不及去抹去淚水,伸手要去接過清辭手中的小盒子,卻又在觸手可及之處停下了動作,指尖随着啜泣而顫抖,僵持片刻,卻終是握拳收回了手,掩面痛哭起來。
霧靈伸手,雙手輕輕接過了被藍紗環繞的骨灰盒。
這層藍紗是幽昙裙子上的,霧靈指尖觸及之時,錯覺藍紗上還殘留着教主姐姐的溫度。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呼出時卻是顫抖的,兩滴淚水同時落下,下一刻霧靈将盒子交到了影月手上,然後抱住了哭得昏天黑地的影月。
常言道,落葉歸根。清辭知道輕羽的故鄉在靈州,而幽昙出生矩州。但是,出身之地便是根嗎?清辭不知。
“或許,昙靈教才是小夢真正的家。交給她們是合适的吧……”淩瀾在清辭耳邊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
若是往日,清辭本該是要質疑一下的,淩瀾剛剛才說“折柳”意味着思鄉,怎麼這會兒便改口向着昙靈教了?可是此時,清辭隻是默默點頭,沒有質疑,也沒有贊許。
霧靈向着清辭鞠了一躬,扶着影月轉身,兩個姑娘牽着馬兒,向着蘇州的方向走遠了。
目送兩人消失在視野中,淩瀾也道了聲:“後會有期。”轉身走向停在遠處的桃花谷的馬車。車輪緩緩轉動,馬車也向着郴州駛去。
“從今往後,這個江湖再無清幽閣,你們都散了吧。”清辭淡然的一句話,遣散了身後誓死追随他們多年的人們。
無需擔心他們的未來,因為在清幽閣被燒毀之前,清辭和幽昙便早已為他們謀了退路,此次也不過是将他們再次聚攏。既然決戰結束,那就再次各奔前程吧。衆人一起行禮,拜别了清辭,向着江南、南疆、西域、北方各處而去。
曠野上終于隻剩清辭一人,清晨的涼風中清辭輕輕抱緊了懷裡那個精緻的小盒子,一抹苦澀的笑意劃過,清辭低頭沖着盒中輕聲一句:“我們也走吧,從今往後,天涯海角。”
眼角劃過的一滴晶瑩,吹散在晨風之中,無處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