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夢起身走到外邊書案前，再次将昙靈握在手中，一點點解開了纏繞着的白绫，金屬的微涼從指間清晰地傳遞入腦海，仿佛與過去一點點融合。

“大人，都準備好了。”陽春從外邊跑進來，便被眼前的畫面迷住了靈魂。

聽見陽春的聲音的那一瞬，蕭夢下意識地轉身。淺藍色的輕紗随着轉身的動作揚起，過腰的長發發梢也随之輕輕擺動，廣袖稍稍遮了遮右手的長劍，這江湖上的利器若隐若現。眉心的夢昙花閃爍着光彩，臉上的神情卻是波瀾不驚，又似乎帶着幾分若隐若現的微笑。

那一瞬間，陽春心中确定，她看到了說書人傳說中的那位二閣主，原來傳說其實是真的，幽昙真的美若天仙，又散發着令人折服的氣場。隻這一眼，陽春便覺得若是能随眼前之人出生入死，哪怕龍潭虎穴也願意去冒險。

“陽春？怎麼了？”蕭夢沖着陽春微微一笑，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怎麼就呆在門口不動了呢？

清辭從一旁走過來：“我們陽春一定是看到天仙小昙傻掉了。”說話間，兩人目光再次相交，淺淺一笑，蕭夢略帶羞澀地低了頭。

清辭對着陽春吩咐：“知道了，你先去門口等着吧。”

“是。”陽春終于是回過了神，立刻答應，轉身跑了出去。

八月二十上午，一輛馬車離開了丞相府，從東門出了京城，向幽州而去。

八月離京，清辭和蕭夢循着當年的足迹在北方“浪迹天涯”。

天氣日漸轉冷，這段旅程卻遠遠沒有結束。

二月裡，兩人行至豐州，這是最接近邊境的地方，安北都護府的附近。一望無際的草原，尚未從冬日的灰蒙蒙中複蘇。風依舊很冷，馬車在這草原上停留，車裡的兩個姑娘卻都沒有下車。

“好美……感覺天空很高，世界很空曠。”蕭夢将簾子撩開一角，看着外邊的風景。

清辭坐在她身邊，卻沒有接上什麼話。隻是下一刻，風沙卷入車廂内，蕭夢忍不住咳了一陣，清辭伸手扶住她，讓她靠進了自己懷中。

離開京城将近6個月了，因為有着陸百靈給的藥材，蕭夢的狀态不至于惡化地太快，但是也是經不起這般長時間的車馬勞頓的。

再加上距離上次見到陸百靈，終究已經過去8個月之久，距離陸百靈說的一年之期已經所剩無幾了，這幾天蕭夢似乎有些病情再次加重的征兆。

“小昙，我們回京城吧，或者去南方。”清辭終是提出了心中的想法。

蕭夢卻是答了一句：“帶我去靈州看看吧……小辭也很久沒有去看過輕羽了吧？”

“不去。”清辭簡單而果斷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蕭夢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那就往西域去吧，去看看那裡獨特的風景，如何？”說着又輕咳了一陣。

“不行，太遠。”清辭依舊拒絕，隻是這一次的語氣中更多的是心疼，似乎擔心蕭夢撐不到那裡。

又是咳了一陣，蕭夢淺淺一笑：“沒關系，走到哪裡，就算哪裡吧。”

清辭深深吸了一口氣，略帶顫抖地應了一句：“該回京城了。那些地方，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們再去。”

蕭夢沒有再堅持什麼，隻默默地靠在清辭肩頭，輕輕合上眼睛，睡着了。

4月裡，馬車駛回了清辭在京城的府邸。

接到清辭要回來的消息，一大早白雪和陽春就等在了丞相府門口，當馬車終于停下，兩人都緊張地圍了上去。

當清辭将蕭夢抱下馬車，兩個小丫鬟臉上滿是混合着安心與難過的表情，幸好蕭夢還活着，但是結局卻依舊無法改變……

這幾天蕭夢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一天十二個時辰，清醒的時候還不到一半。而且睡着的時候也無法躺下，因此清辭總是讓蕭夢靠在自己懷裡入睡。

四月十五的夜晚，蕭夢從睡夢中醒來，知道清辭還醒着，便微微一笑，輕輕道出一句：“小辭……如果我不是昙族遺孤，你不是相府千金，該有多好……小辭，下一次，我們就做鄰家姐妹，好嗎？”

皎潔的月光踏着窗棂劃入室内，映照着兩個姑娘的十指相扣。

紫衣的清辭，臉旁挂着淚痕，斷線的淚珠遮不住眼底的淡黑，那是很久沒有好好睡覺的标志。

靠在清辭懷中的姑娘，隻着中衣，半躺半靠在清辭那相府的華美的床上。繡着清水芙蓉的被子，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隻是此時，她淩亂的氣息，破壞了夜晚本來的美好與甯靜。

兩人緊扣的手，清辭用力想要抓住，卻無奈對方已經無力回應。

“小昙，不要……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

夜，很靜。

再沒有人回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