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會回來嗎？”

“嗯，你睡吧，醒來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聽着大門輕輕合上，夜冥試圖扯出一點苦笑，卻是暗紅的血直接從口中湧出。撐在床上的手已然失了知覺，眼前又是一片漆黑，耳中不斷地響着令人難受的聲音，除此之外什麼也聽不見。好冷，整個身體都似乎在墜落，就像是落入了冰河，漸漸地再也無法呼吸。好冷，除了冷再也感覺不到别的，就連胸口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這就是死亡嗎？

恍惚間，夜冥感覺到有人進來了。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擺弄着，靠坐在了床頭。身上似乎被細細的針紮了幾下，一股空氣沖了進來，就像是溺水的人終于上岸，貪婪地大口呼吸着久違的空氣。雖然眼前依舊看不清什麼，但是卻已經不那麼冷了。

“吃下去。”一個男聲在耳邊響起，同時口中被人塞入了什麼。來不及思考什麼，已經咽下了那不知是什麼的東西。

那個人又說話了：“你現在應該能聽得見吧。我是百花谷的孟箫。我給你吃了能吊起陽氣的蠱蟲，可以暫時替你續命一段時間。過會兒你醒了不要出去，小昙姑娘會回來的。”

眼簾前恍惚的燭光消失了，房間裡再次隻剩下夜冥一人。

外邊傳來了一陣陣打鬥聲，是孟箫他們清理了闖入韓家的來自章旭的殺手。

夜冥醒來時，明亮的月光正透過窗戶紙，房間裡是淡淡的銀白。前幾日的難受竟然完全感覺不到，隻是指尖的暗紫提醒着他，終究是活不久了。

慢慢下了床，裹上一件外套，扶着牆邊出了門。那個孟箫說小昙會回來的，那他就一定要等她回來。

中元節，是他的生辰，也是百鬼夜行的日子。天際的滿月不能帶來一絲一毫的溫暖，夜晚的寒氣從地下、水下、樹叢中一點點滲透出來，鑽進身體。胸口又開始隐隐作痛了，呼吸漸漸有些困難了，但是他依舊坐在石桌邊，看着院子入口的地方。

他想要小昙一回來就看到她。

“你……一直在等我？”

這是小昙回來的第一句話。小昙的頭發散掉了，他确實有故意做了容易散掉的發型，因為他知道他該放手了。女子隻有婚後才将長發盤起，小昙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之前的發型一動就散了。這次換一個不容易散掉的吧。”

“其實，你這樣更好看。”

好想再有更長的時間，夜冥一直以為他是不怕死的，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他真的不想死。可是，心髒好難受，眼前又開始恍惚，每一口氣都要很用力才能吸進一點空氣。不過，小昙回來了。願望就實現了呢。

“跟我走吧。”小昙的手好溫暖。

可是，他不能答應了。不是因為家族恩怨，而是他真的沒有時間了……

“這半個月，是我今生過的最快樂的時光。謝謝你。”

“喜歡的話，就不要讓它結束好啦！”

“下輩子，我們再不要生在一對仇家家裡了。你說，好嗎？”

“别胡思亂想！”

“抱歉，要惹你傷心了……先欠着了，來世再還你。”

“那你倒是說說要如何能還啊！就算真的有來世，沒有了如今的記憶，再美好的結局，都是另兩個人的故事了啊！不可以，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之前不是說過，夢昙花可以治好你的病嗎？我們去矩州，去采夢昙花！”

“那隻是傳說而已……而且……昙族已經……”

“存在的！是真的！夢昙花是存在的，它真的可以治愈很多疑難病症。昙族，還有人活着，我就是！我是昙族的女孩，我就是蕭夢啊！跟我走，去矩州，我為你滴血催花！”

蕭夢？那個昙族的小神女？這種時候，這樣的消息……

那一刻，夜冥明白了。原來，并不是清幽閣毀了韓家，而是當年的小神女來複仇了。可是姐姐卻逼她嫁給了他，嫁給了滅族仇人的兒子……小昙，該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幸好，他就要死了，那樣，她就還是自由的，沒有人會知道這段時間的事情。真好。

“所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堅持住。等我們到了靈犀峰，你的病就可以好了。”

他很想問：小昙，你真的不恨我嗎？

但是，他隻能感覺到整個世界都輕飄飄了起來，不，是他真的飄了起來。這就是人們說的靈魂嗎？他看着小昙俯身再次吻了那已經沒有靈魂的身體。

就這樣看着小昙支開了周笑，然後來了一個墨綠色衣服的男子為小昙撐了傘，他……看着小昙的眼神……他是喜歡小昙的吧……

“二閣主。”這個人的聲音夜冥記得，是孟箫，“人死不能複生，放下吧。”為什麼，孟箫剛才猶豫了，他在計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