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銀這孩子，比淩光預想的更能吃苦，甚至到了沒人喊停就能一直練下去的地步。但淩光卻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孩子怕是以為，如果沒有堅持到“得到休息許可”的話，就會被抛棄吧。

看到小銀在武學上的成長，淩光一邊為小銀的天賦而欣喜，一邊為這孩子特别的思路而頭痛。他真有些好奇，這孩子遇到過什麼事，怎麼會養成了這麼特别的性格。

淩光從沒有一定要知道孩子們過去的意思，對小離，他不曾主動問過小離真實的身份，他完全了解離未生的過去，是在奪下無枉那年的九月十二。那天從早晨開始小離就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傍晚時淩光忍不住點穿了。原來九月十二是小離的生辰，他有些想念家人了，卻又不敢說，畢竟已經決定告别從前了。那天的夕陽下，他們聊了很久，小離把所有的回憶說完後，就好像真正完全放下了，再也沒有為過去的事煩惱過。

那麼，小銀的過去會是什麼樣的呢？

“小銀，你還記得自己的生辰嗎？”在一個普通的日子裡，淩光狀似随意地問起。

“六月初一。”小銀很老實地回答。

淩光愣了一下，他記得，他們找到小銀那天是六月初二，所以，火神教毀了那個村莊的那天，是這孩子的生辰日。

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想報仇嗎？”淩光問得很認真。這個問題，百花谷谷主問過他，他問過小離，他已經看到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思路，現在，他想知道小銀會怎麼回答。

“為什麼要報仇？”小銀隻是平靜地反問。

淩光一時語塞，他感覺問出這個問題的自己有點傻。他在指望一個不理解死亡是什麼的孩子什麼啊？

不過，這件事确實不能這樣含糊下去了。若是普通的孩子，慢慢長大，總有一天會明白生死，慢一點也沒關系。但如今既然收了小銀做徒弟，這孩子未來大概也要走殺手這條路，若是在還不懂生命是什麼的時候，過早地接觸了殺戮，或許真會成長為大魔頭也沒準。

“今天咱們不練習，出去轉轉吧。”淩光下定決心，帶着小銀往山林深處去了。

自然界中有生就有死，有鳥兒展翅飛翔，就有掉出巢穴死去的雛鳥；有小兔在洞中探頭張望，就有被狐狸咬死的兔崽；有精力旺盛奔跑着的小獸，就有行将就木的老獸。

淩光一路沒有說太多，隻是将所見的動物和植物叫什麼名字告知。帶着小銀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墓園中，站在初代教主的墳前上了香。

“這裡是無枉的墓地，這幾座是以前的教主們。”淩光指了指墓碑。

“埋起來了？”小銀擡頭，眨了眨眼睛。

淩光未曾想過這孩子會問這個，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些小動物呢？也要埋起來嗎？”小銀指了指之前來時的路。

淩光突然意識到，小銀已經能自己把死去的動物和墓地裡的人聯系起來了，明明沒有給他看到人類的屍體。這個孩子，還真是每一步都出乎意料啊。

“小銀想埋嗎？”淩光順着話接了下去，他想看看這孩子已經理解到什麼程度了。

“應該埋嗎？”小銀擡頭望向淩光，沒有任何自己判斷的樣子。

淩光牽起小銀的手，走到了之前死去的兔崽子邊，用刀尖在地上挖出一個小坑。

小銀将死去的兔子放入了坑中，自己用手把周圍的土覆蓋上去。

“感覺怎麼樣？”淩光問向蹲在坑前一言不發的孩子。

小銀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隻是很平淡地回答，“冷的，硬的。”

淩光從草叢裡捉出一隻在吃草的小兔子，小心地放到了小銀手邊，“這隻呢？”

小銀伸手輕輕摸了摸小兔子，“軟軟的，會動。”

這隻小兔子好像很活潑，也很喜歡被人摸。腳下一蹭一蹭地往小銀這邊鑽，擡起兩隻前爪擱在了小銀身上。

本來蹲在地上的小銀，順着小兔子的這一推，乖乖坐下。

那小兔子還挺得寸進尺，後腳一蹦就爬到了小銀肚子上，害得這孩子順勢躺下。

淩光在一旁看到了全程，忍不住偷笑。

小兔子已經跑到了小銀胸前，正伸着鼻子要往他下巴上蹭。

兔子的毛癢癢的，小銀被蹭得笑出了聲。

淩光稍微有些意外，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孩子的笑聲，雖然這也隻是因為被撓癢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