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過了晌午，甯清辭便告别了曲娉婷，說是去給家裡添置些東西，甯清安卻閉上眼，向老先生一般開口，不忘清了清嗓子，“阿姊定是去找昨兒那個驚為天人的哥哥了！”

曲娉婷在甯清安的額頭敲了一下，“可莫要這般說，你阿姊可是會生氣的！”

“好嘛……”甯清安乖乖閉了嘴，不再說話。

“溫祥培養出來的精英弟子按約定都會收歸血玉教所有。如今，血玉教已接連滅下數地，與世無争的草原部落尚無法逃脫，何必提及祥雲？而且，自那些精英弟子進入血玉教，他的一生将會被囚禁其中，誓言用一輩子的時間效忠。而這一場選拔，與其說是曆練，不如說是折磨。面目全非、焦灼撕扯，與其說是人，更像是野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猜猜我是誰！”甯清辭正如甯清安所述，在花街找到了若有所思的言輕絮，随即捂住他雙眼，壓低聲音開口。

言輕絮微微一笑，“别鬧了，除了金枝玉葉的左相小姐，還會有有誰？”說着，他撥開了擋在自己眼前的手。

“你想什麼呢？”甯清辭撇撇嘴，很快便注意到言輕絮握在手裡把玩的銀钏。

言輕絮将銀钏放到甯清辭手裡，“這種苗疆的銀飾理應送給适合的人。”言畢，甯清辭便想起了初見言輕絮時，溫陽軒給自己買的，被自己放在抽屜裡的銀钏。頓時有些躊躇，擡頭對上言輕絮的視線，她終是沒有拒絕的收下了。

夏沁的話不斷在言輕絮奶海中回想，他望了眼耐心同商販對話的甯清辭，沒有說話，很多事，他很早以前就知曉了，根本不需要夏沁告訴自己。但是，最後夏沁分明還有話，并沒有告訴他。

“師姐，萬事小心。”分别是，言輕絮在甯清辭耳邊低語，甯清辭點點頭，跑了幾步，沖言輕絮揮揮手，才徹底離開。

當甯清辭回到相府的時候，府中寂靜的可怕，守衛的人大抵是偷懶先離開了，甯清辭一面想着應該扣多少俸祿，一面關上了門，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令她頓時警覺起來，“爹！娘！清安！”

繞過前廳回廊，管家背對着甯清辭靠在柱上沒有動靜，胸口的血早已幹涸，甯清辭驚訝的捂住嘴，視線微微一動，便看到池中浮起的侍從屍首，鮮血幾乎染紅了整片水塘，屋後的院落橫七豎八躺着身亡的人。

甯清辭來不及一一辨認死去人的身份，她幾乎是恐懼的跑進了卧房，幾個時辰前，還充滿着溫馨的内室，入目的景象幾乎令她尖叫出聲，屋内打鬥的痕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曲娉婷懷中還抱着嬰孩，自嬰孩頭骨貫穿的傷口也刺進了曲娉婷的心口，倒在床邊的甯清安緊緊拽着曲娉婷的裙角，後背還在不斷出血，甯清辭手中握着劍，卻已是氣絕多事，新鮮的血珠氣息早已充斥滿了整個房間。

甯清辭緊緊地抱着自己蜷縮在牆角，恐懼和悲恸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那些鮮活的生命，在短短的時間裡以及其慘烈的情形死在面前。甯清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見到的第一次死亡，會是自己的至親，他痛恨這些不知名的殺手，更痛恨晌午後便出門的自己。

當甯清辭鼓起勇氣走出卧房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女孩進入她的視野，分明是比自己更小的女孩子。夕陽下的紅色給她度上一層邊框，染血的劍被握在手中，無法掩蓋的血迹殘留在本該一塵不染的白衣上，正如她眼底的殺意一般無法躲避。

“為什麼？”甯清辭忽然失笑，一步步靠近那個女孩，“為什麼？”

“……不是，不是我。”陌生的女孩下意識的後退，咬咬牙跳過了圍牆。

言輕絮出現的時候，甯清辭依舊是失魂落魄的模樣，花街上買的物件盡數撒在地上，言輕絮蹲下身，輕輕拍了拍甯清辭的肩，甯清辭擡起頭，想起了不久前他的話。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不是嗎？”甯清辭幾乎嚎啕大哭起來，“你明明知道……”

言輕絮将甯清辭攬在懷中，任由她狠狠砸着自己的後背。